自從那日張大山夫婦和周先生,在堂屋裡把話說開之後。
花兒和周文軒的婚事,就算是……八九不離十了。
兩個年輕人,雖然依舊是每日裡在布坊和染坊忙碌著。
可見了麵,那眉梢眼角,都比以前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和羞澀。
村裡人瞅著,也都在背地裡,樂嗬嗬地議論著。
都說這張先生家的花兒姑娘,有福氣。
尋了個知書達理、品性又好的如意郎君。
也說那周家小子,更是好運氣。
能得張先生青睞,娶到花兒這般心靈手巧、又能乾持家的好媳婦。
這簡直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啊。
王氏更是每日裡都喜上眉梢。
她瞅著周文軒這個“準女婿”,那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滿意。
恨不得立刻就敲鑼打鼓,把這兩個孩子的親事給辦了。
張大山呢,雖然麵上還端著幾分長輩的穩重。
可心裡頭,也是樂開了花。
他知道,這周文軒雖然眼下家道中落,身無長物。
可那份人品才學,那份勤勉上進的勁頭。
將來,定然不會是個池中之物。
把閨女嫁給他,錯不了。
過了幾日,等村裡那股子議論勁兒稍稍平複了一些。
周先生便選了個天氣晴朗、也算得上是“黃道吉日”的好日子。
一大早,就換上了一身他平日裡最是體麵、也漿洗得最乾淨的舊長衫。
又仔仔細細地梳了頭,束了發。
然後,從他那幾件不多的行李中。
鄭重地,取出了一方用紅綢包裹著的、四四方方的物件。
那紅綢底下,隱約可見,是幾本線裝的古籍,還有一方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端硯和一支上好的狼毫筆。
這些,都是他年輕時遊學四方,在某個大戶人家做西席時,積攢下來的、最是珍視的寶貝了。
如今,他要將這些,作為他那苦命侄兒的“聘禮”,送到張家去。
雖然比起那些真金白銀、綾羅綢緞來,這些東西顯得有些……寒酸。
可這裡頭,卻也蘊含著一個讀書人最看重的“文脈”和對這門親事最真摯的祝福。
他拄著拐杖,懷裡揣著那方紅綢包裹。
在村裡人善意而又帶著幾分羨慕的目光注視下。
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朝著張家大院走去。
張大山和王氏,也早就得了信兒。
夫妻倆,帶著鐵牛、石頭、小山這幾個已經成年的兒子。
都穿戴整齊,早早地就在大門口迎候著了。
那陣仗,比當初迎接縣衙書吏還要鄭重幾分。
“周先生,您老來了。”張大山滿臉笑容地迎上前。
“快請進,快請進。”
“大山,弟妹,不必如此客氣。”周先生也是滿麵春風,連連拱手。
進了堂屋,分賓主落座。
丫丫奉上新沏的香茗。
周先生先是跟張大山夫婦寒暄了幾句。
無非是些“家長裡短”的場麵話。
以及對張大山帶領青石村日新月異變化的由衷讚歎。
張大山也謙遜地回應著,說是全仗著周先生平日裡的指點。
客套話說完,周先生才清了清嗓子,將懷裡那方紅綢包裹,鄭重地放在了麵前的八仙桌上。
他的神情,也變得格外嚴肅和懇切起來。
“大山,弟妹。”他緩緩開口,聲音雖然不大,卻也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張大山和王氏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的笑意。
他們知道,這正戲,總算是要開場了。
“先生但說無妨。”張大山笑道。
周先生點點頭,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早已是麵紅耳赤,手足無措的周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