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水力挖泥船”的精巧模型,如同擁有無窮的魔力。
它不僅挖走了水槽裡的泥沙,更挖走了工部所有老工匠們心中,最後一絲的疑慮和傲慢。
張小山,這位年輕的翰林院修撰,用無可辯駁的技術實力,贏得了這些大寧朝最高技術權威們的……衷心敬服。
第二天,工部衙門便專門騰出了一間最寬敞、最明亮的大廳。
將其作為新成立的“黃河治理督辦公署”的總部。
廳內,那副巨大的、標注著黃河下遊所有水道、城鎮、村落的堪輿圖,被高高地掛在了正中央。
張小山,王老師傅,以及幾位水利司和營造司的核心官員、工匠,正圍在地圖前,進行著激烈的討論。
這一次,氣氛不再是之前的消極與抵觸。
而是充滿了專業、嚴謹和……一種被點燃的興奮。
“張大人,您看此處。”
王老師傅指著地圖上一個河道拐彎處。
“此處河床之下,皆是流沙,土質鬆軟。”
“若要在此處建您所說的那種‘束水壩’,這地基,須得比尋常堤壩,打得再深上三倍不止。”
“而且,必須得用大塊的青石,混上您說的那種‘水泥’,澆築成一個整體,方能抵得住那湍急水流的常年衝刷。”
另一位水利司的李主事也補充道。
“還有這裡,大人。”
“此處地勢過於平坦,水流緩慢,是泥沙淤積最嚴重之處。”
“光靠‘束水’,怕是難以奏效,必須得動用您說的那‘水力挖泥死船’才行。”
小山靜靜地聽著,不時地點頭,將這些寶貴的、來自一線的實踐經驗,一一記錄下來。
他知道,他腦中的那些原理雖然先進,但要將其變為現實,離不開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們的智慧。
在經過了數日的宏觀規劃之後。
小山又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新想法。
“各位大人,各位師傅。”
“圖上談兵,終究是虛。”
“在正式動工之前,我想,咱們得先做一次‘推演’。”
“推演?”眾人不解。
“對。”小山點頭,“咱們要在這院子裡,用木頭、泥沙、和水,造一個‘小黃河’出來。”
“咱們把這河道的走向、地勢的高低、泥沙的分布,都按著這地圖,給它一一做出來。”
“然後,咱們再把設計好的堤壩、水渠的模型,也放到這‘小我黃河’裡。”
“最後,放水。”
“讓咱們親眼看一看,這水,究竟會不會按照咱們想的那樣去流。”
“也親眼看一看,咱們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這個被稱之為“沙盤推演”的想法,再次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們造了一輩子的河堤,修了一輩子的水利。
還從未聽說過,這工程,還能像下棋一樣,先在沙盤上“演練”一番的。
這……這簡直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在小山和柱子派來的幾位核心工匠的指導下。
一座巨大的、占滿了整個工部後院的“黃河沙盤”,開始被建造起來。
那是一個用巨大的、經過特殊防水處理的木板和油布搭建起來的、長達數十丈的巨大水槽。
水槽之內,工匠們用數千斤的泥土和沙子,按照輿圖上的比例,精細地塑造出了一段黃河下遊最是複雜、也最是水患頻發河段的微縮地貌。
哪裡有拐彎,哪裡有淺灘,哪裡有支流,都做得是惟妙惟肖。
幾天之後,沙盤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