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啟元二十三年冬至。
一場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席卷了整個京畿地區,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染成了一片素白。紫禁城內外銀裝素裹,紅牆金瓦在白雪的映襯下更顯莊嚴肅穆。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積雪,吹得人麵頰生疼。
然而在這片萬物蕭索的冰天雪地之中,京城郊外那座由安國公府營造司督建的巨大“琉璃暖房”,卻如同一顆鑲嵌在冰雪世界裡的綠色翡翠,散發著勃勃的生機與溫暖。
暖房之內溫暖如春。
一排排整齊的田畦之上綠意盎然。翠綠的黃瓜藤蔓攀附在竹架之上,頂端開著嫩黃色的小花,藤蔓間則掛著一根根筆直的、表皮還帶著細密嫩刺的青瓜。火紅的番茄植株也結滿了果實,一顆顆圓潤飽滿的果子如同紅色的瑪瑙,在透過琉璃窗照射進來的冬日暖陽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首席大司農李淳風此刻正帶著他最得意的幾個弟子,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這片反季節的奇跡田園之中。他伸出那雙布滿了老繭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一根黃瓜的嫩刺,又湊上前去,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混合了泥土芬芳與植物清香的溫暖空氣。
“成了……真的成了……”他喃喃自語,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上,早已是老淚縱橫。
他種了一輩子的地。卻從未敢想象,有一天竟能在這三九寒冬的北國,親手種出本該屬於盛夏的……瓜果!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農技”了。
這,是足以逆轉四時,顛倒乾坤的……神跡!
……
除夕之夜,紫禁城,乾清宮。
一場盛大的皇家年宴,正在此處舉行。
皇帝寧宣宗高踞於龍椅之上,與皇後、太子、以及諸位皇子公主們,團坐一堂,其樂融融。
殿下,則是所有在京的皇室宗親與一品大員,按照品級,分坐兩側。
宴席之上,山珍海味,水陸具備,極儘奢華。
然而,所有人的臉上,卻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因為,他們都已聽聞,今日的年宴之上,將有一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仙貢品”,要呈上禦前。
就在此時,大內總管李公公,手捧著一個由黃緞覆蓋的紫檀木托盤,邁著輕盈而又穩重的步子,從殿外,緩緩走入。
他走到禦前,躬身下拜。
“啟稟陛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神秘與激動,“皇家農莊‘琉璃暖房’,首批‘冬日奇珍’,已得天時之造化,元聖之神工,於今日采摘成熟。”
“奴才,特奉旨獻予陛下與娘娘……嘗鮮!”
說著,他猛地,揭開了覆蓋在托盤之上的黃緞!
“唰——”
一瞬間!
三道無比鮮亮,也無比……“違和”的色彩,便如同三道最耀眼的閃電,狠狠地,劈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眼中!
——翠綠!那是幾根筆直修長,頂花帶刺,仿佛剛剛才從藤蔓上摘下的新鮮青瓜!
——火紅!那是幾顆圓潤飽滿,光澤誘人,如同紅寶石般璀璨的番茄!
——碧綠!那是幾支體態修長,色澤青翠,充滿了勃勃生機的……青椒!
這三種,本該隻屬於盛夏時節的顏色,此刻,卻以一種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出現在了這冰天雪地的除夕年宴之上!
整個乾清宮,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顛覆了他們四時認知的一幕,給徹底,震傻了!
他們,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盤子裡,那幾樣仿佛不該存在於這個季節的……“妖物”!
“這……這……這當真是……黃瓜?”
皇後,第一個發出了不敢置信的驚呼。
她,出身於江南水鄉,最是懷念那夏日裡清脆爽口的滋味。
皇帝寧宣宗也是一臉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