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的檀木桌上，茶杯裡的水麵正在劇烈震顫。
王誌遠的父親一拳砸在桌麵上，震翻了茶杯，褐色的茶漬在宋河的處分通知書上暈開。
"什麼叫‘自願退學’？"男人西裝袖口沾著茶水，像乾涸的血跡，"我兒子才是受害者！"
校長用紙巾按著文件，聲音疲憊："王先生，視頻裡確實是誌遠先動手。況且......"他瞥了一眼宋河，"宋同學願意放棄追責。"
宋河坐在角落，手掌的傷口在紗布下隱隱作痛。他盯著茶漬在紙上擴散的形狀——像極了醫院裡周明表弟病曆上的藥漬。
"我要轉學。"王誌遠突然說。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站在窗前，陽光把影子拉得很長，脖頸的疤痕被高領毛衣遮住："明天就走。"
宋河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在輕微抽搐——這是前世自己被霸淩後留下的後遺症。
周明在放學路上攔住了宋河。
他眼鏡換成了金絲邊，手裡拿著最新款手機："初二三班那個欺負我表弟的，今天轉學了。"他劃開屏幕展示照片——一個男生滿臉是血地蜷縮在廁所隔間，"我找了體校的人。"
照片角落露出半截美工刀，刀片上沾著和宋河書包裡那把同樣的鏽跡。
"你瘋了？"宋河抓住他手腕，"這會坐牢的！"
周明歪頭看他，鏡片反射著夕陽："不是你教我的嗎？"他突然笑起來，"‘傷口要去三甲醫院鑒定’——原話哦。"
宋河胃部一陣絞痛。他想起重生第一天紐扣上的血點，現在它已蔓延成洪流。
深夜的校園像一座墓碑。
宋河鬼使神差又來到那段樓梯間。月光下，鐵欄杆的陰影在地麵拚出囚籠的圖案。他蹲下來撫摸台階邊緣——這裡還留著前世自己後腦撞擊時剝落的牆皮。
"我知道你會來。"
王誌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坐在樓梯轉角，腳邊扔著空啤酒罐，校服皺得像抹布。
"為什麼轉學？"宋河沒動。
"我爸的生意夥伴看到那個視頻了。"王誌遠灌了口酒，"他說......"突然嗆住，咳嗽聲在樓道裡回蕩，"說我有暴力傾向，不能和他女兒訂婚。"
宋河想起前世聽過傳聞——王家靠聯姻苟延殘喘的家族企業。
鐵欄杆突然震動起來。王誌遠在哭，但表情卻是笑的："最他媽好笑的是......"他舉起顫抖的右手，"我現在一打架就會吐，醫生說是創傷應激。"
月光照在他臉上，宋河驚覺那張總是猙獰的麵孔，此刻竟和自己前世死亡前的表情重疊了。
宋河在浴室裡吐了。
鏡子的裂紋間，無數個他在嘔吐。有穿校服的、染血的、拿刀的，還有一個穿著前世那件被扯破的t恤。
"你滿意了？"碎鏡裡的宋河們質問，"這就是你要的正義？"
水龍頭嘩嘩作響，他拚命搓洗手上的血跡——儘管傷口早已結痂。
突然，所有鏡像同時舉起折疊刀。
真實的宋河也摸向書包，卻抓出一把美工刀——王誌遠那晚掉在巷子裡的凶器。刀片延伸出的寒光中，他看見：
周明在毆打初中生，王誌遠在嘔吐，表弟在病床上蜷縮，而鏡外的自己......
正舉刀刺向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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