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甚少在此逗留，多數時間都在自己的小彆墅。
隻有在需要與父親商討大事時，才會夜裡返回，因父親隻有清晨用餐時才有片刻空閒，這是父子間的默契。
但這一晚，父親書房的燈依舊亮著。
趙瑞龍瞥見此景，不禁憶起小學時寫過的作文《父親的那一盞燈》。
他至今仍記得老師用紅筆圈點並誇讚的話：“後來我才明白，父親書房的那盞燈，照亮的是全市人民！”
再次目睹書房的燈光，趙瑞龍仿佛被童年記憶中的某物擊中。
他終於理解了父親的艱辛。
因為那盞台燈不僅照耀著全市，更是整個地區的光芒。
趙瑞龍低聲念叨：“希望父親繼續努力，邁向更廣闊的天地，為全國帶來光明。”
沒辦法，他們姓趙，注定承擔這樣的責任。
趙瑞龍謹慎地推開父親書房的門，輕聲說道：“老爺子，還沒休息？”
燈光映出的身影抬眼，簡短地“嗯”了一聲，接著又埋首於案牘。
半小時過去……
光線投射出的身影緩緩抬起，問：“何事？”
趙瑞龍這才鼓起勇氣，低聲說道：“關於大風廠的事情……”
一個低沉而堅定的聲音立刻打斷了他：“先放一放。”
趙瑞龍瞬間心領神會。
“先放一放”與“彆想”，意義截然不同。
“先放一放”包含一種暫時之意，意味著當下無需多慮，留待以後解決。
理解透徹後，趙瑞龍正欲退出，卻被父親喚住。
“高育良剛剛來電，說派了你屬下去東山交流學習。
你和祁同偉關係如何？”
東山？祁同偉？我的人？！
趙瑞龍頓時啞口無言，內心滿是疑雲。
父親平時極少與他這般詳細交談。
“暫且放下”這幾個字，就足以讓他反複思量。
這些話讓趙瑞龍不得不仔細思索，仿佛是在做一場“閱讀理解”。
他的思緒飛快旋轉，集中於“高育良”、“你的人”和“祁同偉”的關係。
高育良無疑是他的人，這一點毫無疑問。
過去，他在呂州的美食城項目能獲批，全靠高育良點頭支持。
也正是這個項目，讓高育良步步晉升，成為趙家的重要夥伴。
但“你的人”和“祁同偉”這兩個詞，卻令趙瑞龍百思不得其解。
祁同偉，他是知道的，近來聲名鵲起，雖在越東任職，但在漢東也流傳著他的故事，而且都是值得誇耀的成就。
畢竟，祁同偉本就是漢東人，後來調任越東。
趙瑞龍並不關心祁同偉的功勞，對他來說，祁同偉取得的那些成就遠不及在父親麵前的一句話重要。
不過，有件事讓趙瑞龍對祁同偉刮目相看——他把鐘小艾帶走調查。
鐘小艾是誰？一個與他地位相當的女人。
儘管當年父親曾是鐘小艾父親的副手，但現在雙方實力相當，一個在漢東，一個在漢西，都是計劃進入京城的關鍵人物。
因此，祁同偉敢動鐘小艾，讓趙瑞龍開始注意這個人，隻是他還未有機會接觸祁同偉。
如今，父親突然提起祁同偉的名字，趙瑞龍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小看了這個緝毐警察的價值。
這位從林城市走出的英雄，已經發展到如此高度，開始引起大人物的關注，甚至可能成為棋盤上的關鍵棋子。
至於“你的人”，趙瑞龍一時摸不著頭腦。
說重要吧，也不算特彆重要，可此刻此人卻又與高育良和祁同偉都有聯係。
父親說那是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趙瑞龍頭疼欲裂，感覺自己腦子都要燒毀了。
他隻能苦笑著說：“我隻是有所聽聞，並不熟悉。”
燈光下投射出的身影沉默片刻後，慢慢問：“程度難道不是你的人？”
程度？
趙瑞龍的臉色頓時明朗起來，心中豁然開朗。
原來“你的人”指的是程度？！
程度什麼時候與祁同偉搭上線的？
趙瑞龍突然醒悟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今天程度曾經來找過他，但他卻沒見到。
隻因為完全不知道程度即將去東山進修！該死，他為什麼沒告訴我！
趙瑞龍心中一陣混亂。
他將程度安排在光明區，是為了長遠考慮。
然而，這顆他認為還未發芽的種子，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生長。
是不是被轉移到彆的地方培養了？
那他之前的精心規劃豈不是白費？
難道隻是在為彆人作嫁衣？
趙瑞龍滿心後悔。
若他今日見到程程度，程程度仍會是他的人，無法逃脫他的掌控。
甚至這次東山交流學習的機會，顯然也是高育良特意為他安排的。
本來高育良是打算提拔他的人。
但如今呢？
他因未能見到程程度，讓這次機會完全變成了高育良對程程度的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