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年味還沒散儘，秦靖之府裡的蘇花卻已冒出了新芽。蘇雲卿正蹲在院子裡給花鬆土，鼻尖沾了點泥，像隻偷啃了米糕的小鬆鼠。秦靖之剛從兵部回來，鎧甲還沒卸，就湊到她身邊蹲下，用指腹輕輕蹭掉她鼻尖的泥：“夫人這般勤快，再過些日子，咱們這院子怕是要比禦花園還熱鬨了。”
蘇雲卿抬頭瞪他一眼，手裡的小鏟子卻往他方向遞了遞：“剛從兵部回來就偷懶？陛下不是說要清點邊境糧草嗎，怎麼有空來我這兒蹭熱鬨？”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起身給秦靖之倒了杯熱茶，杯沿還沾著兩片乾花——是去年曬乾的蘇花瓣，她特意留著熏杯子的。
秦靖之接過茶，一口飲儘，暖意從喉嚨滑到心口：“糧草的事有戶部盯著，倒是陛下今兒個召我進宮，提了件有意思的事。”他拉著蘇雲卿坐在石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手背，“金國那邊派了使者來，說要跟咱們‘商量’燕雲十六州的歸屬——說白了，就是想把咱們剛從契丹手裡奪回來的土地分走一半。”
蘇雲卿的手猛地一僵，眼裡的笑意瞬間沒了：“他們這是坐收漁翁之利？當初結盟時說得好好的，平分契丹土地，現在怎麼又來搶咱們的？”她出身鏢局，最懂“江湖規矩”，金國這做法，跟劫道的沒兩樣。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趙婉兒的聲音，還帶著點氣喘：“靖之兄！雲卿妹妹！出大事了！”兩人連忙起身去迎，隻見趙婉兒穿著一身騎裝，頭發都亂了，手裡攥著一張皺巴巴的奏折，“我爹剛從宮裡回來，說金國使者在朝堂上跟陛下吵起來了！還說要是咱們不把燕雲十六州讓出來，他們就……就聯合契丹殘餘勢力打過來！”
秦靖之眉頭擰成了疙瘩，接過奏折快速掃了幾眼，臉色越來越沉：“完顏阿骨打這是想反悔？當初若不是咱們大宋出兵牽製契丹主力，他們哪能這麼快攻破契丹都城？現在倒好，翻臉比翻書還快！”他轉身就要往宮裡去，卻被蘇雲卿拉住了。
“你彆急著去！”蘇雲卿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眼神堅定，“陛下現在肯定慌了神，你這麼衝進去，萬一跟金國使者吵起來，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咱們先找張禦史和王叔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彆的辦法——畢竟燕雲十六州是咱們漢人的故土，不能就這麼輕易讓出去！”
趙婉兒也跟著點頭：“雲卿妹妹說得對！我爹也說，金國現在勢頭正盛，但他們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完顏阿骨打的幾個兒子還在爭權呢。咱們要是能抓住他們的把柄，說不定能讓他們退一步。”
三人正商量著，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陸風來了。他如今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左臂還不能用力，此刻卻用右手攥著一把腰刀，臉色鐵青：“將軍！我剛在城門口聽說，金國使者帶了幾十個護衛，在酒樓裡欺負咱們大宋的百姓！還說‘宋人都是軟骨頭，連塊土地都守不住’！我這就去教訓他們！”
“你給我站住！”秦靖之喝住他，“你現在去跟他們動手，正好中了他們的計！他們就是想激怒咱們，好找借口開戰！”陸風咬著牙，拳頭攥得咯咯響，卻還是停下了腳步——他知道秦靖之說得對，隻是心裡那口氣實在咽不下。
蘇雲卿看了看陸風，又看了看秦靖之，突然開口：“我倒有個主意。金國使者不是覺得咱們宋人好欺負嗎？咱們不如辦一場‘鴻門宴’，請他們來府裡做客——一來顯咱們的氣度，二來也能探探他們的底。至於他們在酒樓欺負百姓的事，咱們可以讓張禦史暗中收集證據，到時候在宴會上提出來，讓他們理虧！”
秦靖之眼睛一亮：“這主意好！既不失咱們大宋的體麵，又能敲打敲打他們。婉兒，你回頭跟王叔說一聲，讓他在朝堂上幫著遞個話，就說我想宴請金國使者，緩和一下雙方的關係。”
趙婉兒立刻點頭：“我這就去！對了，雲卿妹妹，到時候宴會的事，可能還要麻煩你多費心——畢竟金國使者都是些粗人，彆讓他們在府裡鬨出什麼笑話來。”
蘇雲卿笑著應下：“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當天下午，秦靖之就向宋徽宗遞了奏折，請求宴請金國使者。宋徽宗正愁找不到辦法緩和與金國的關係，一看奏折就準了，還特意賞賜了一批酒水和點心，讓秦靖之好好“招待”金國使者。
轉眼到了宴請的日子，秦靖之府裡張燈結彩，卻沒擺太多奢華的裝飾——蘇雲卿說，金國人生性好強，若是擺得太鋪張，反倒會讓他們覺得大宋在炫耀。她還特意讓廚房做了些北方的菜肴，比如烤羊腿、燉牛肉，都是金國使者熟悉的口味，又搭配了些大宋的精致點心，比如桂花糕、杏仁酥，算是“中西合璧”。
傍晚時分，金國使者完顏宗望帶著十幾個護衛來了。完顏宗望是完顏阿骨打的二兒子，性子囂張得很，一進院門就四處打量，嘴角帶著不屑的笑：“秦將軍這府裡，倒是比皇宮還樸素啊——怎麼，大宋是沒錢了嗎？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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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靖之臉上不動聲色，笑著迎上去：“完顏將軍說笑了。我大宋講究‘實用為本’，擺設再華麗，也不如百姓安居樂業來得實在。倒是完顏將軍一路辛苦，快請進，我特意備了些北方的吃食，希望合你的口味。”
完顏宗望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按規矩，主位該是秦靖之坐的，他這是故意挑釁。秦靖之的手下都氣得攥緊了拳頭，秦靖之卻隻是笑了笑，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還親自給完顏宗望倒了杯酒：“完顏將軍遠道而來，這杯酒我敬你，算是為你接風洗塵。”
完顏宗望端起酒杯，卻沒喝，反而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這酒倒是不錯，就是度數太低了——我們金國的烈酒，一口下去能燒得喉嚨疼，哪像你們大宋的酒，跟糖水似的。”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旁邊的蘇雲卿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這位就是秦將軍的夫人吧？果然是個美人——你們大宋的女子，倒是比我們金國的女子嬌弱多了，看著就像一捏就碎的瓷娃娃。”
蘇雲卿心裡一陣惡心，卻還是笑著起身，給完顏宗望行了個禮：“完顏將軍過獎了。我大宋女子雖不如金國女子勇猛，卻也懂得‘家國大義’——不像有些人，得了好處就忘本，忘了當初是誰幫他們打敗契丹的。”
這話一出，完顏宗望的臉色瞬間變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金國打敗契丹，靠的是自己的實力，跟你們大宋有什麼關係？若不是你們大宋軍隊戰鬥力太差，我們早就一統北方了！”
“哦？是嗎？”蘇雲卿拿起桌上的一盤桂花糕，放在完顏宗望麵前，“完顏將軍不妨嘗嘗這桂花糕，是我親手做的。這糕要想做得好吃，得先把桂花曬乾，再和麵粉、糖揉在一起，蒸的時候火候還得拿捏好——就像打敗契丹，得靠兩國齊心協力，哪能隻靠一方？若是當初我們大宋不派兵牽製契丹主力，你們金國能這麼快攻破契丹都城？現在倒好，你們不僅不想著報恩，還想來搶我們的燕雲十六州，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彆？”
完顏宗望被說得啞口無言，氣得一拍桌子：“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家國大事！燕雲十六州本來就是我們北方民族的地盤，現在隻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物歸原主？”秦靖之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燕雲十六州是後晉石敬瑭割讓給契丹的，跟你們金國沒有半毛錢關係！再說了，那片土地上住的都是漢人，他們世世代代在那裡生活，憑什麼你們說要就要？完顏將軍，做人得講良心，做事得守規矩——若是你們金國執意要搶燕雲十六州，那咱們就戰場上見真章！我們大宋雖然軍隊戰鬥力不如你們，但我們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就算拚到最後一個人，也絕不會把故土讓出去！”
完顏宗望被秦靖之的氣勢震懾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張叔夜突然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疊紙，走到完顏宗望麵前，把紙往桌上一放：“完顏將軍，你還是先看看這些吧。這是我們收集到的證據，證明你的護衛在酒樓裡欺負大宋百姓，還打傷了好幾個人——你說你們金國是‘禮儀之邦’，就是這麼對待盟友的百姓的？”
完顏宗望拿起紙一看，臉色越來越白——上麵不僅有受害者的口供，還有當時在場證人的簽字畫押，甚至還有他護衛的畫像。他沒想到，自己的人在外麵惹事，居然被大宋官府抓了把柄。
“這……這都是誤會！”完顏宗望強裝鎮定，“我的護衛都是些粗人，不懂規矩，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秦靖之冷笑一聲：“誤會？若是我們大宋的人去金國，欺負你們的百姓，你們會覺得是誤會嗎？完顏將軍，我看你還是回去跟完顏阿骨打陛下好好商量商量，燕雲十六州的事，咱們可以好好談，但你們必須先給我們大宋一個交代——賠償受害者的損失，懲罰那些欺負百姓的護衛，否則，彆說燕雲十六州，咱們之前的盟約，恐怕也要作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