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是金口玉言,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趙喆首先是個男人,然後才是個皇帝。
曾經許諾給趙妍兒畫像的事情他早已拋到腦後,如今被韋貴妃舊事重提,總算記起來。但難免有些尷尬。
於是說道:“朕近日沒心思畫畫,福柔卻提出這樣的要求。真叫朕為難。”
韋貴妃這次卻絲毫沒有給他麵子,說道:“陛下若是推脫,我跟她說出嫁了再給她畫也是一樣。但她若是出嫁了,可就不單是陛下的女兒了。”
趙喆立刻心情大壞,怒道:“怎麼就不是朕的女兒了?”
韋貴妃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妍兒現在眼中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父親。出嫁了眼中又全是誰?”
趙喆冷哼一聲:“茂德帝姬出嫁以後……”
趙喆想說茂德帝姬出嫁後就經常回宮,韋貴妃卻失禮的打斷皇帝的話:“結果又如何?”
此語如晴天霹靂,打在趙喆心上。他第一次有了痛失愛女的感覺。
緩了一會兒,趙喆才有氣無力的說道:“愛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韋貴妃又義正言辭地說道:“臣妾甘冒聖怒,出言說理。就是怕皇帝等到妍兒出嫁才後知後覺。現在妍兒還在宮中,陛下何不多見幾麵,以後也算沒了遺憾。”
趙喆深表讚同的點了點頭,這也是後宮第一次有妃子出言頂撞,他對韋貴妃卻高看了一眼。覺得韋貴妃做事雖然疏漏,但道德人品卻是極好。
有了如此的好感,趙喆便又覺得,剛剛管理宮廷,出些紕漏在所難免。反倒是之前,宮裡正是因為沒有韋貴妃這樣有德行之人主事,才會接連出了醜事。
“如此說來我倒要替妍兒畫像,多日不見,對她的模樣卻有些模糊了。你便叫她來給我看看吧。”趙喆吩咐了韋貴妃。
韋貴妃卻道:“既然是要畫像,卻也得給福柔準備時間。她現在正憂思狼狽,但凡女孩子,哪裡願意畫像時不美?”
趙喆心想也是,便與韋貴妃約定明日一早再見趙妍兒。
這日晚上,趙喆再次失眠,卻不是思慮自己從前種種作為,而是想著畫畫的事情,仍覺得自己難以下筆。
又回憶趙妍兒的模樣,卻真覺得模糊。好在模糊的隻是麵容,服裝和妝容倒是清楚。
無論是一身男裝的假小子,還是盛裝奢華,麵貼珍珠的皇朝帝姬,那些服裝身姿竟然那般清晰。
待到翌日一早,趙妍兒過來行禮拜見,打了一夜腹稿的趙喆卻將之前的想法推翻。
隻見趙妍兒穿了一身青色道袍,頭戴白玉蓮花冠。幾縷散亂青絲垂下,落在她如玉的頸間,襯得她肌膚愈發瑩潤。
她的眉如遠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眸中似有星辰閃爍,卻又帶著幾分出塵的淡漠。鼻梁挺秀,唇色淺淡,微微抿起時,仿佛含著千言萬語,卻又無一字可說。
趙喆一個恍神,突然想起了自己曾和林真人論道聖人法相。
趙喆昨晚思索一夜女兒扮相,如今道裝的樣子,美麗高貴又神聖莊嚴,相互融合之間,讓趙喆覺得,這就是他心目中的聖人模樣。
那一刻,趙喆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拿起筆來繪畫。
隻有搞過藝術創作,才能體會靈感迸發帶來的爽感。
趙喆也未與趙妍兒說話,而是伏於畫案,急切落筆。
趙妍兒也不說話,仿佛真的修仙入定,一動不動。
待到畫稿初成,正是現在趙妍兒道裝的寫實畫像。趙喆卻有些不滿意,隨口說道:“妍兒,你來看看,我卻覺得不是十分滿意。”
趙妍兒行禮向前,站到禦案後麵看了一眼道:“妍兒想要的是和父皇在一起的圖畫。”
趙喆這才恍然。於是立刻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