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所慮極是。”秦文頷首,走到堆積如小山的紙垛旁,隨手抽出一刀,
“但此紙,亦出自太福祥造紙工坊。如今規模尚小,產量有限。待日後產量激增,成本自當陡降。”
他用了“蒸汽機”、“水力搗漿”這些聞所未聞的詞,聽得陳觀濤等人雲裡霧裡,隻覺神秘莫測。
“至於價格,”秦文將那刀紙輕輕放在工作台上,“如今供給書院的內部用紙,一刀僅需——一兩銀子。”
“一兩?!”趙明誠失聲,眼珠子幾乎瞪出來。
百兩與一兩,天壤之彆!他腦中算盤珠飛速撥動,
“以此等紙張印製書冊,一刀紙可成書百冊有餘。算上印刷、人工、油墨…每冊書成本,竟不過二十文銅錢?”
這數字如同驚雷,炸得他心頭發麻。大梁書價,尋常一本也要數兩紋銀,二十文?那是市井小民也能從牙縫裡省出的數目!
“正是。”秦文肯定道。
“然此價,全賴秦公子以工坊之力強壓紙價。
若公子日後不再補貼,或紙坊難以為繼,這二十文之書,豈非鏡花水月?”趙明誠追問,目光銳利,直指核心。
“此價非賴補貼,實乃工藝革新之果!”
秦文語氣篤定,“待此法成熟推廣,造紙工坊遍地開花,競爭之下,紙價隻會更低。
眼下書院自用書,成本價供給,隻為惠及學子。然…”
他話鋒一轉,帶著商人天然的務實與算計,
“產出有限,流向外埠之書冊,售價自需上浮。
所得之利,一為維持工坊運轉,二為反哺書院日常開銷,購置更多典籍,延聘更多良師。若低價銷售,”
他環視眾人,嘴角帶著一絲冷峭,
“諸位以為,這寥寥數千冊書,真能落到最需要的寒門子弟手中?恐怕半道便被書商囤積居奇,高價售予富家子弟!
與其讓奸商漁利,肥了他人腰包,不如讓書院賺取合理之利,取之於書,用之於學,澤被更多寒門!”
這番話邏輯嚴密,利害分明,堵得趙明誠啞口無言。
陳觀濤臉色鐵青,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斥責:
“強詞奪理!說到底,仍是商賈之心,唯利是圖!銅臭玷汙學府聖地!”
秦文不與他爭辯,隻微微一笑,引眾人走向隔壁工坊:
“此處,乃筆具製作之所。”
甫一踏入,景象又自不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石與金屬氣息。
數十名穿著統一灰布工裝、神情專注的年輕學子亦是寒門)正伏案操作。
一部分人正小心翼翼地將細若毫芒的金屬筆尖,嵌入打磨光滑的硬木筆杆中。
另一部分則在處理大捆的鵝毛。
秦文拿起一支已完成、形製流暢的金屬筆:
“此物名為‘鋼筆’。非是毛筆,乃硬筆書具。”
他擰開筆帽,露出銀亮的金屬筆尖,又取過旁邊瓷碟中的特製墨水,蘸了一下,隨手在一張空白賬頁上書寫起來。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細微而流暢的“沙沙”聲,一行行清晰、細密、整齊的小字躍然紙上,筆畫乾淨利落,毫無毛筆的暈染。
“諸位請看,”秦文展示賬頁,“以此筆書寫,字跡細小工整,節省紙張。墨囊儲墨,隨時取用,尤其記賬、抄錄、日常書寫,便捷十倍不止。”他頓了頓,補充道,
“書院將逐步推廣此筆,學子可依誌趣選擇。若無意於科舉仕途,專攻實學,硬筆書寫亦是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