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河，洛樂踩著細高跟推開家門時，時針正啃食淩晨一點的刻度。玄關感應燈應聲亮起，暖光裡浮動著細不可察的咖啡香——是葉歡慣用的藍山豆，烘焙度精確到第二爆末尾，像他永遠熨帖的白襯衫領口，帶著令人安心的秩序感。
她彎腰欲換鞋，腳邊蹲著的毛絨兔子突然發出輕微的“哢嗒”聲。淺粉色拖鞋上縫著歪扭的兔耳朵，是上周秘書從精品店抱來的，說是“總裁夫人選的新婚禮物”。洛樂指尖劃過絨毛，觸感比會議室的真皮座椅軟綿太多，鞋跟處突兀的金屬片硌得她皺眉——分明是雙居家拖鞋，怎麼會有硬質部件？
“腳腕抬高兩厘米。”葉歡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剛醒的沙啞。他係著印著“”的米色圍裙，腕骨處的燙傷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淡粉，正將最後一塊可露麗從模具裡脫出，焦糖邊緣發出悅耳的脆響。
洛樂依言抬起腳，兔子拖鞋被輕輕拽下。指尖相觸的刹那，她後頸的小太陽紋身無意識地繃緊——這個總在淩晨三點調試咖啡機的男人，此刻掌心帶著烤箱的餘溫，像極了十二歲那年孤兒院冬日的暖爐。那時她總把凍僵的腳趾藏進他的棉鞋裡，而他會笑著敲她的額頭：“洛小樂，你腳底板比代碼還冰冷。”
“壓力傳感器在鞋跟。”葉歡垂眸解釋，指腹劃過金屬片上的微型孔道，“檢測到你今天在董事會站了四十七分鐘，足底壓強超過閾值三次。”他轉身從鞋櫃底層取出個扁盒，深灰麂皮拖鞋靜靜躺在絲絨襯裡上，鞋舌內側繡著極小的“”，針腳細密得像他整理過的集團前五十客戶檔案。
洛樂挑眉：“智能家居產品測評？”她刻意忽略心底翻湧的異樣——這個對外宣稱“家庭煮夫”的男人，竟能精準記住她每雙高跟鞋的鞋跟高度，甚至在三天內定製出帶壓力監測的拖鞋。星沉集團的內控報告裡，關於員工健康管理的提案還躺在她待批文件堆裡，而他早已將數據化作觸手可及的溫柔。
“隻是覺得兔子耳朵不適合會議室。”葉歡替她套上拖鞋，指尖掠過她腳踝時停頓半秒。洛樂注意到他指節泛白，袖口“”袖扣在燈光下投出細碎光斑——那是她上周在米蘭定製的袖扣，今早卻出現在他襯衫上，與他翻折整齊的袖口嚴絲合縫，仿佛本該如此。
廚房傳來咖啡機的嗡鳴，葉歡轉身去煮夜茶，圍裙口袋裡露出半截物流單。洛樂眼尖地瞥見紅筆圈住的第47頁，那是前天她簽字時隨手批注的異常數據，此刻卻出現在他的“家庭用品采購清單”裡。她忽然想起下午在茶水間，聽到財務總監小聲議論“總裁夫人連物流單都要親自核對”，當時她正在看季度財報，喉間突然泛起苦澀——原來那些被她視作工作的細節，早已被他織進生活的經緯。
拖鞋突然發出輕微震動，鞋跟的金屬片傳來規律的脈衝。葉歡端著托盤轉身，琥珀色的洋甘菊茶在瓷杯裡搖曳：“壓力值降到安全區間了。”他的鏡片上蒙著水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像極了她辦公桌上那隻裂痕蝴蝶發卡的輪廓。
洛樂忽然想起今早例會，她赤腳站在天台打了三小時談判電話，結束時腳趾凍得泛紫。回到辦公室，真皮椅上擺著雙毛絨拖鞋，鞋跟處彆著枚銀色蝴蝶發卡——是她十二歲生日時他送的，後來在火災中燒出裂痕。此刻眼前的拖鞋，鞋跟的金屬片形狀竟與那道裂痕分毫不差。
“葉歡。”她忽然開口，看著他倒茶的手在杯口停頓半拍，“你什麼時候開始收集星沉的物流單？”
蒸汽模糊了他的鏡片，聲音卻清晰如常：“從你在第23號倉庫發現庫存異常開始。”他放下茶壺，指腹摩挲著杯沿，逆時針轉動三圈——這是他們在孤兒院時，他攪拌粥碗的頻率，每次轉完圈就會把稠的部分推給她。
洛樂抿了口茶，溫度恰好是她偏愛的58c。拖鞋再次震動，這次是舒緩的蜂鳴，像他哼過的孤兒院睡前曲。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總在廚房製造溫暖的男人，早已將她的每個習慣拆解成數據，織進日常的每個褶皺裡，如同他悄悄修複的蝴蝶發卡裂痕，用金粉填補的不僅是缺口，還有她刻意封存的童年。
窗外飄起細雨，葉歡走去關窗，背影映在玻璃上，與她的倒影重疊。兔子拖鞋的壓力傳感器仍在輕柔震動，像某種無聲的心跳，丈量著兩人之間被數據與細節填滿的距離。洛樂低頭看著鞋舌上的“”，忽然想起檔案庫裡那份未公開的孤兒院重建計劃，圖紙角落畫著小太陽與小月亮，像極了此刻拖鞋上的壓力傳感器與她後頸的紋身，在深夜的燈光裡，漸漸熔鑄成某種隱秘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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