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外的蟬鳴裹挾著暑氣穿透玻璃，洛樂捏著最後一頁財務審計報告，指節在"星沉集團202x年跨境電商板塊現金流"的標題處微微發白。她垂眸掃過腕表，距離開庭還有十七分鐘——這個時間，葉歡應該正在家裡準備早餐。
金屬探測儀的嗡鳴聲突然炸響，洛樂下意識摸向西裝內袋的蝴蝶發卡。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今早出門前，葉歡踮腳為她整理領帶的模樣。那人指尖的溫度透過真絲領帶滲進來，順帶將一個方形餐盒塞進她掌心："庭審要持續六個小時，記得吃。"
"洛總？"助理小周的聲音打斷思緒。洛樂將報告塞進公文包，餘光瞥見走廊儘頭閃過一抹熟悉的淺藍。葉歡正倚在消防栓旁，淺藍圍裙上繡著的""字樣在日光燈下泛著微光，手中保溫桶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鏡片後的眼神。
"葉先生？您怎麼來了？"小周驚訝的聲音裡帶著打量。洛樂看著葉歡緩步走來，那人圍裙口袋露出半截不鏽鋼餐叉，像極了他調試意大利麵醬時總掛在胸前的工具。
"給洛總送點吃的。"葉歡笑意溫和，卻在與洛樂對視的瞬間目光一沉。他伸手拂過她西裝肩頭並不存在的褶皺，指腹擦過鎖骨時壓低聲音："領帶夾歪了。"
洛樂心跳漏了一拍。這個角度看過去，葉歡耳後淡青色血管隨著說話節奏微微起伏，圍裙上的褶皺在兩人之間形成隱秘的屏障。當他將領帶夾重新彆上時，金屬冷意中夾雜著培根煎蛋的香氣——那是洛樂最愛的早餐組合。
"庭內請保持肅靜！"法槌聲驟然響起。洛樂抓起公文包的瞬間，保溫桶蓋子被掀開，三層餐盒錯落有致地展現在眼前：底層是高蛋白蝦仁三明治，中層碼著藍莓山藥，最上層的燕麥粥還冒著熱氣，瓷勺柄上用巧克力醬畫著隻歪歪扭扭的蝴蝶。
被告席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洛樂餘光瞥見葉歡在旁聽席第三排落座，淺藍圍裙與周圍正裝格格不入，卻在她翻開文件的刹那，朝她輕輕眨了眨眼。這個小動作讓她想起昨夜加班時，葉歡倚在書房門框，用圍裙兜著剛烤好的曲奇，說"數據不會餓，但你會"的模樣。
"現在由原告方出示證據。"法官的聲音刺破回憶。洛樂打開投影儀，屏幕上瞬間鋪滿目標公司高層的轉賬記錄。當"202x年3月15日，境外賬戶彙入三百萬美元"的字樣亮起時，被告席的律師突然拍案而起："這些數據來源非法！"
庭內氣氛驟然緊繃。洛樂按住耳後微微發燙的蝴蝶發卡，想起葉歡今早往她咖啡裡加奶精時說的話："對方會咬住證據合法性，你需要準備後手。"此刻，她伸手從文件袋抽出公證函，紙張摩擦聲在寂靜的法庭格外清晰。
旁聽席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洛樂眼角餘光捕捉到葉歡解開圍裙的動作，淺藍布料滑落時，露出裡麵熨燙妥帖的白襯衫。他抬手推了推眼鏡，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卻讓洛樂想起他在廚房嘗醬汁時，同樣會推一推眼鏡，舌尖輕點唇角的模樣。
"反對無效！"法官敲下法槌的瞬間，洛樂後頸突然泛起一陣酸麻。連續三天熬夜整理證據，此刻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的數據表開始重影。她悄悄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卻在放下手時，撞上葉歡凝視的目光。
那人從西裝內袋掏出個小盒子，當著全場的麵打開——是個薄荷膏。他指腹沾了些膏體，在掌心搓熱後隔空比畫了個揉肩的動作。洛樂喉頭發緊，想起無數個加班夜，葉歡也是這樣突然出現，溫熱的掌心隔著襯衫布料，將她所有疲憊揉散在夜色裡。
"原告方還有補充證據嗎？"法官的詢問聲讓洛樂回神。她深吸口氣，正要開口，卻見葉歡站起身，舉起手機："法官大人，我方申請提交新證據。"他說話時，無名指無意識摩挲著圍裙口袋邊緣，那裡彆著的微型攝像頭閃著紅光。
庭內一片嘩然。洛樂看著葉歡穩步走上證人席，淺藍圍裙疊好放在座椅上，露出後腰處的深色汗漬——那是他今早五點起床熬粥時留下的。當他開始陳述暗訪經過時，洛樂忽然意識到，這個總在廚房係著圍裙的人，此刻站在聚光燈下的氣場，竟與她在談判桌上的鋒芒如出一轍。
休庭鐘聲響起時，洛樂的太陽穴已經疼得像要裂開。她收拾文件的手突然頓住——餐盒底層壓著張便簽，葉歡的字跡力透紙背："數據不會說謊，但身體會。"旁邊畫著個卡通小人，正用勺子戳著碗裡的燕麥粥。
走廊傳來皮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洛樂轉身時，葉歡已經站在麵前，薄荷膏的涼意突然漫過後頸。他的呼吸掃過耳畔："低頭。"溫熱的掌心帶著熟悉的力度，精準按壓著風池穴。洛樂閉上眼，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與葉歡係圍裙時的節奏漸漸重合。
"小心。"葉歡突然低語。洛樂睜眼的瞬間，被告方律師的公文包擦著她肩膀掠過，裡麵散落的文件中，一張泛黃照片邊緣露出孤兒院的尖頂輪廓。她彎腰去撿，指尖卻在觸到照片的刹那，被葉歡搶先一步握住手腕。
那人掌心滾燙，聲音壓得極低："彆看。"洛樂抬頭，正對上他眼底翻湧的暗潮，像極了昨夜她在書房發現孤兒院舊檔案時，他轉身離開時急促的腳步聲。
法槌聲再次響起，驚飛了窗外的麻雀。洛樂甩開葉歡的手，將照片塞進文件袋。當她重新站在原告席，感受到耳後蝴蝶發卡微微發燙時，突然明白葉歡今早說的"後手"，或許從來就不隻是證據。
午餐時間，洛樂獨自坐在休息室。她咬下一口蝦仁三明治，鮮嫩的蝦肉混著葉歡特調的蛋黃醬，在舌尖綻開熟悉的味道。手機震動，葉歡的消息跳出來："三點十五分，對方會申請休庭。你需要休息二十分鐘。"
洛樂輕笑出聲，抬頭望向法庭方向。透過磨砂玻璃，她看見那個係著淺藍圍裙的身影，正將保溫杯遞給書記員。陽光穿過他發梢，在地麵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極了他在廚房煎蛋時，蛋液在平底鍋暈開的模樣。
"洛總？該出庭了。"小周的聲音打斷思緒。洛樂將餐盒收好，金屬邊緣還殘留著葉歡掌心的溫度。她摸了摸耳後的蝴蝶發卡，冰涼的金屬上似乎還沾著薄荷膏的清香。當她推開休息室的門，聽見走廊儘頭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是葉歡，正用勺子輕輕敲擊保溫杯，那節奏，分明是她最愛的肖邦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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