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集團頂樓的安全會議室裡，空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聲音，隻剩下洛樂指尖硬幣旋轉時發出的細微嗡鳴。那枚磨損嚴重的舊硬幣在他指節間劃出精準的圓弧，光影在他微蹙的眉骨上跳動，映得那雙總是盛滿數據洪流的眼眸此刻像結了冰的湖麵。
護工王秀蓮蜷縮在對麵的沙發裡，洗得發白的棉布襯衫領口緊緊扣到最頂端，手指反複搓揉著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綠茶，茶葉沉在杯底，像一團解不開的心事。
“洛總，葉小姐……”王秀蓮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乾裂的喉嚨裡擠出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做得這麼絕……”
葉歡輕輕將一碟切好的橘子推到她麵前，指尖在玻璃桌麵上劃過一道無聲的弧線。她今天係著一條煙灰色的絲巾，打結的手法帶著某種獨特的韻律——洛樂曾在哈佛商學院的一份檔案裡見過類似的係法，那是頂尖談判專家下意識的肢體語言編碼。
“王阿姨，”葉歡的聲音溫軟得像溫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您昨天提到的‘蝴蝶標記’，能再說得具體些嗎？比如，第一次見到這個標記是在哪裡？”
洛樂的硬幣突然停在指尖，指腹輕輕摩挲著幣麵模糊的國徽圖案。他在構建一個概率模型，將王秀蓮的微表情、語氣波動、以及過去七十二小時內采集到的生理數據輸入大腦——出汗頻率、瞳孔縮放、喉結滾動次數，這些參數在他意識裡形成流動的數據流，正在計算“背叛”與“忠誠”的概率閾值。
王秀蓮的目光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針紮了似的。她下意識地看向洛樂手中的硬幣，嘴唇翕動了幾下，才低聲說：“是……是在老院長辦公室。大概是你們離開孤兒院後的第二年，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來找他，公文包上就彆著一個銀色的蝴蝶徽章。”
“黑西裝男人的特征。”洛樂的聲音冷得像手術刀，硬幣在他掌心翻轉，發出清脆的響聲，“身高，體型，有沒有特彆的標記？”
“很高，大概一米八五以上，”王秀蓮的手指摳進沙發墊裡，留下幾個發白的指印，“左手手腕有個燒傷的疤痕，像被煙頭燙的……對了，他說話帶點南方口音，跟老院長說話時，提到過‘基因鏈’和‘小太陽計劃’。”
“小太陽計劃”四個字像電流一樣竄過洛樂的神經。他手中的硬幣突然滑落，在光滑的會議桌上滾動，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響，最終停在葉歡腳邊。葉歡彎腰撿起硬幣，指尖觸碰到金屬的冰涼，也觸碰到洛樂此刻驟然升高的心率——她袖扣裡的微型傳感器正在將數據實時傳輸到她的手機。
“基因鏈”與“小太陽”，這兩個詞像兩把鑰匙，插進了洛樂記憶深處那扇生鏽的鐵門。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反複念叨著“彆碰蝴蝶，彆靠近光”，想起孤兒院舊照片裡那個站在角落裡的模糊身影，手腕上似乎也有類似的疤痕。
葉歡將硬幣輕輕放回洛樂掌心，指尖在他手背上快速敲擊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情緒錨定”信號。洛樂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數據模型。他調出王秀蓮的證詞關鍵詞，與數據庫中“神秘組織”相關情報進行比對：
關鍵詞匹配度：蝴蝶標記92）、南方口音87）、燒傷疤痕65）、基因鏈79）、小太陽計劃100）。
生理數據可信度：說謊概率17，隱瞞關鍵信息概率34，情緒激動時的記憶準確率89。
“你說你受他們威脅，”洛樂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硬幣在他指間重新開始旋轉，“威脅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他們用什麼來脅迫你參與收購破壞？”
王秀蓮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葉歡注意到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裡似乎藏著什麼東西。
“是關於孤兒院的秘密，對嗎？”葉歡的聲音放得更柔，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非攻擊性的傾聽姿態，“比如，當年那場‘意外’火災，或者……洛先生父親的真正死因？”
“火災”兩個字讓王秀蓮渾身一震，茶杯裡的剩水晃出了幾滴，落在她顫抖的手背上。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壓抑的、撕心裂肺的抽噎，仿佛積壓了十幾年的恐懼和愧疚在此刻決堤。
“他們說……他們說如果我不聽話，就把當年的事情公之於眾，”王秀蓮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洛先生的父親不是意外去世，說那場火……火裡有東西不能見光……”
洛樂手中的硬幣突然靜止，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突破概率模型的預警閾值，那些被數據層層包裹的童年碎片，此刻像鋒利的玻璃碴子，從記憶深處噴湧而出——孤兒院走廊裡彌漫的煙味，父親把他塞進通風管道時焦急的眼神，還有那句被火焰吞噬的“保護好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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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不動聲色地遞過一張紙巾，同時用手機快速調出星沉集團情報部門昨晚發來的加密文件。文件裡有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顯示王秀蓮三天前在城西舊倉庫與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見麵，男人手腕上的燒傷疤痕清晰可見。
“他們讓你做的具體事情，”洛樂強迫自己繼續推演數據，“除了在收購案中泄露信息，還有沒有其他任務？比如，接近我，或者……尋找某樣東西？”
王秀蓮擦了擦眼淚，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猶豫。她看了看洛樂，又看了看葉歡，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盒子。盒子很舊，邊角都磨破了，顯然被人珍藏了很久。
“這是……這是洛先生的父親當年留給我的，”王秀蓮把盒子推到洛樂麵前，手指還在不停地顫抖，“他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險，就把這個交給您。那些人逼我找這個盒子，說裡麵有‘小太陽計劃’的關鍵數據……”
洛樂的手懸在盒子上方，遲遲沒有落下。他能看到紅布上繡著的褪色蝴蝶圖案，和他一直佩戴的發卡上的紋路如出一轍。硬幣在他另一隻手裡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嗒、嗒”聲，像是在計算打開盒子的風險係數。
葉歡注意到洛樂敲擊桌麵的節奏，那是他在哈佛時常用的壓力緩解方式，每一次敲擊都對應著一個數據節點。她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洛樂握硬幣的手背上，用隻有兩人能聽懂的摩斯密碼輕敲他的指節：“蝴蝶發卡信號穩定，安全屋防禦係統已啟動。”
洛樂深吸一口氣，終於拿起那個紅布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的紙張氣味撲麵而來。裡麵沒有所謂的“關鍵數據”，隻有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年輕的洛父抱著年幼的洛樂，站在孤兒院的梧桐樹下，旁邊笑著的女人正是王秀蓮。洛樂的目光立刻被照片背景裡的一個細節吸引——梧桐樹乾上刻著一個模糊的“yh”縮寫，和他在葉歡哈佛畢業證複印件上看到的筆跡驚人地相似。
葉歡的手指微微一僵，她看到洛樂的瞳孔驟然收縮。她不動聲色地將照片拿過來，借著燈光仔細觀察，發現照片邊緣有一個極小的蝴蝶標記，用鉛筆輕輕勾勒，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信裡寫了什麼？”葉歡的聲音保持著平靜，但洛樂能從她細微的眨眼頻率中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他展開信紙，父親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卻隻寫了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