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的院落,此刻再無往日的清幽雅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和沉重。
房間內,原本簡潔的陳設被暫時挪開,騰出了一片空地。淩雲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麵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若非胸口還有極其微弱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濃鬱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令人聞之欲嘔。
床邊圍滿了人。
淩家族長淩戰坐在床沿,雙目赤紅,布滿血絲,緊緊握著兒子冰涼的手,昔日剛毅威嚴的麵容此刻寫滿了痛苦和一種無力的絕望。他體內雄渾的真元不斷嘗試著輸入淩雲體內,卻如同泥牛入海,剛剛進入便消散無蹤,根本無法在兒子那破碎不堪的丹田和紊亂的經脈中存留分毫。
幾位淩家長老,包括那位精通醫道的七長老,以及兩名從炎陽城重金請來的、據說醫術最高明的醫師,此刻都圍在床邊,神色凝重到了極點。他們輪番上前為淩雲診脈、查探,使用了各種珍貴的藥材和秘法,但結果卻一次比一次令人心寒。
“怎麼樣?王醫師,李神醫,可有……可有辦法?”淩戰看到兩位外請的醫師也搖著頭退開,聲音嘶啞地問道,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那位須發花白、在炎陽城享有“神醫”之名的李姓老者,臉上帶著深深的惋惜和無奈,對著淩戰拱了拱手,沉聲道:“淩族長,恕老朽無能……令公子體內的情況,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頓了頓,斟酌著詞句:“其丹田已非‘碎裂’二字可以形容,簡直是……徹底湮滅!所有經脈也已寸寸斷裂、萎縮,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全憑一口氣吊著。更詭異的是,他體內似乎潛藏著一種……一種極其陰寒歹毒的異力,這股力量仍在不斷蠶食他殘存的生機,阻止任何外來真元和藥力的修複。此毒……老朽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霸道、如此隱蔽之物!”
旁邊那位王醫師也附和道:“李神醫所言極是。此毒潛伏期極長,初期甚至可能對精神有麻痹和些微提振作用,令人難以察覺。一旦爆發,便如同火山噴發,瞬間摧毀根基,且藥力殘留極深,難以拔除。下毒之人,心腸之歹毒,手段之高明,簡直令人發指!恕我直言,以我二人之力,彆說讓令公子恢複修為了,就連……就連保住他的性命,恐怕都……”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淩戰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煞白,眼中最後一點希冀的光芒也徹底熄滅了。
“不……不會的……”他喃喃自語,如同失了魂一般,“我的雲兒……我的雲兒……”
七長老臉色鐵青,補充道:“族長,兩位神醫的診斷與老夫一致。少主體內的毒,名為‘化元散’!此乃古籍中記載的一種禁藥,煉製方法早已失傳,毒性陰狠無比,專門針對武者丹田!老夫也隻是在一部殘缺的古籍上見過寥寥數語的記載,未曾想今日竟會親眼見到!”
“化元散?!”大長老眼神一凝,“竟是此等失傳禁藥?!這……這就更不可能是尋常意外了!必定是有人處心積慮,早有預謀!”
此言一出,房間內的氣氛更加凝重。如果真是化元散,那來源就絕不簡單!淩風一個普通的家族子弟,是從哪裡得到這種失傳禁藥的?!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淩雲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眼皮顫動了幾下,似乎有轉醒的跡象。
“雲兒!”淩戰立刻撲了過去,緊張地呼喚。
淩雲艱難地睜開了一絲眼縫,模糊的視線中,映出父親焦急的麵容。劇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丹田處空空蕩蕩,隻有無儘的虛弱和冰冷的絕望。
“爹……”他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雲兒,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淩戰連忙問道。
淩雲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掃過房間裡凝重的眾人,最後,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冰冷,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淩……風……”他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隨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鮮血,“還……還有……柳……青……”
最後一個“眉”字尚未出口,他便再也支撐不住,腦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那未說完的名字,以及他眼中那混合著無儘怨恨和痛苦的神情,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淩戰和幾位長老的心頭!
柳青眉?!
難道……此事還與城主府有關?!
淩戰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猛地想起了大比結束後,柳擎天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柳青眉最後離去時那過於平靜甚至冷漠的背影!
一股更深的寒意,混合著滔天的怒火,在他心中翻騰!
如果……如果連柳家都參與其中……那這場陰謀,就絕不僅僅是家族內鬥那麼簡單了!
“族長……”大長老看出了淩戰的失態,低聲提醒道,“當務之急,是查清真相!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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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他知道,現在還不是與城主府撕破臉的時候,一切都要等證據!
“七長老,雲兒的性命……”淩戰看向七長老,聲音帶著一絲懇求。
七長老歎了口氣,道:“族長放心,少主雖然根基儘毀,但求生意誌尚存。老夫會用秘法配合珍稀藥材,儘力吊住他的性命。隻是……他以後,恐怕真的隻能做一個普通人了,而且身體會比常人更加虛弱,需要精心調養。”
“隻要能保住性命……就好……”淩戰閉上眼睛,一行濁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對他而言,這已經是絕望中唯一的一點慰藉了。
“大長老,”淩戰睜開眼,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淩風那邊,審問得如何?他住處可有搜到什麼線索?”
大長老搖了搖頭,臉色凝重:“回族長,執法隊已經將淩風的院落搜了個底朝天,但……並未發現任何與‘化元散’相關的物證。他的房間很乾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審問結果呢?”淩戰追問。
“淩風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大長老沉聲道,“他堅稱送給少主的就是普通的凝神丹,是從城西一個不起眼的小藥鋪買的。他還說,可能是少主自己得罪了什麼人,被人暗中下了毒手,想嫁禍給他。言辭懇切,聲淚俱下,若非我們知道少主所言非虛,恐怕真要被他蒙騙過去。”
“哼!好一個伶牙俐齒的畜生!”淩戰氣得渾身發抖,“他以為找不到證據,我就奈何不了他嗎?!”
“族長息怒!”大長老連忙勸道,“此事蹊蹺!淩風一個小小的淬體境八重,就算心有嫉妒,也未必有膽量和能力弄到‘化元散’這種禁藥,並且策劃得如此天衣無縫!他背後……恐怕還有人!”
“我也懷疑!”另一位長老接口道,“化元散煉製方法失傳已久,材料也必定極其罕見,絕非尋常渠道能夠獲得。淩風一個月的月例,連買一枚像樣的丹藥都費勁,哪來的財力購買此等禁藥?此事必有幕後黑手!”
“那依你們看,幕後黑手會是誰?”淩戰目光森然地問道。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能拿出化元散,又能精準地把握時機,還能讓淩風這個當事人甘願冒險……這背後牽扯的勢力,恐怕非同小可!
“會不會……是其他幾家?”一位長老小心翼翼地猜測道。炎陽城除了淩家和城主府,還有另外幾家實力不俗的家族,彼此之間明爭暗鬥從未停止。淩雲的崛起,無疑讓其他家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有可能,”大長老點了點頭,“但不排除……還有更深層的可能。”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了城主府的方向。
淩戰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如果真是柳家……那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阻止淩家崛起?還是……柳青眉有了更好的選擇,所以要除掉雲兒這個“障礙”?
想到這裡,淩戰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痛!他一直視柳青眉為未來的兒媳,待她如同親女兒一般,沒想到……
“族長,現在最關鍵的是,沒有直接證據指證淩風。”七長老歎了口氣,“雖然我們都心知肚明是他乾的,但在族規麵前,僅憑少主重傷昏迷前的一句指控,難以定他的死罪。如果貿然處置,恐怕會引來非議,甚至被幕後之人利用,挑起家族內亂。”
這正是淩戰最頭疼的地方!
淩風是旁係子弟,但在旁係中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無憑無據就處死他,必定會讓旁係族人心生怨懟,家族內部的裂痕將會被無限放大。這恐怕也是幕後黑手樂於見到的局麵!
好狠毒的計策!一石數鳥!
廢掉了淩家最有希望的繼承人,離間了淩家與城主府的關係至少在淩戰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還可能引發淩家內亂!
“那依你們之見,該如何處置淩風?”淩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
大長老沉吟片刻,道:“族長,依老夫之見,目前隻能先將淩風重罰,但……罪不至死。”
“什麼?!”淩戰猛地抬頭,眼中怒火噴湧,“他害得我兒生不如死,你竟然說罪不至死?!”
“族長息怒!”大長老連忙解釋道,“老夫並非要放過他!隻是……在沒有鐵證之前,我們不能以‘下毒謀害少主’的罪名處死他。但,他畢竟送出了有問題的丹藥,導致少主重傷,單憑這一點,就足以重罰!我們可以廢除他的修為,打斷他的四肢,將他逐出家族,流放蠻荒之地!讓他受儘折磨,生不如死!”
這個提議,不可謂不狠!廢除修為,打斷四肢,流放蠻荒,這對於一個武者來說,簡直比死還難受!
其他幾位長老聞言,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此法可行!既能嚴懲此獠,以儆效尤,又避免了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處死他,落下口實。”
“廢掉修為,逐出家族,也算是給了旁係一個交代。畢竟,他確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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