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幽影豹斃命之地後,兩人又謹慎地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四周的古木愈發奇詭,不少樹乾上纏繞著色彩斑斕卻透著危險氣息的藤蔓,空氣裡的濕熱感也越來越重,仿佛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天然蒸籠。腳下的地麵變得鬆軟泥濘,腐葉層下甚至隱隱有汙水滲出。
福伯的神色一直很凝重,他似乎嗅到了什麼,不時停下來,仔細辨認著空氣中的氣味和周圍植物的色澤。
“少主,我們恐怕得繞路了。”又走了一段,福伯猛地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片豁然開朗、卻顯得異常詭異的低窪地帶,聲音帶著明顯的忌憚。
淩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不再是密林,而是一片廣闊的沼澤地。黑褐色的泥沼中點綴著一個個墨綠色的水潭,水麵平靜無波,卻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甜膩與腐臭的古怪氣味。最讓人不安的是,一層淡綠色的、如同輕紗般的薄瘴,懸浮在離地約莫一人高的空中,無風自動,緩緩流淌。瘴氣所過之處,無論是泥沼邊的雜草,還是水潭裡的浮萍,都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仿佛被抽乾了生命力的枯黃色。就連一些頑強的灌木,葉片邊緣也帶著焦黑枯萎的痕跡。
這片區域死寂得可怕,聽不到任何蟲鳴,也看不到任何活物活動的跡象,隻有那淡綠色的瘴氣在無聲地彌漫、擴張。
“這是什麼?”淩雲眉頭微皺,他能感覺到那綠瘴中蘊含著一種極不舒服的力量,帶著侵蝕和毀滅的意味。
“腐骨瘴!”福伯的臉色有些發白,聲音壓得極低,“這東西毒性極烈,活物吸入稍多,便會皮肉腐爛,骨骼酥軟,最後化為一灘膿水!就算是修士,若是沒有特殊的避毒手段或者足夠強的修為硬抗,長時間暴露其中也非常危險!老奴年輕時曾跟隨一支商隊,遠遠見過一片被腐骨瘴籠罩的山穀,那景象……慘不忍睹!沒想到這裡也……”
淩雲目光掃視著這片廣闊的沼澤。這腐骨瘴覆蓋的範圍極廣,一眼望不到邊際,如果要繞路,恐怕要多花費數日時間,而且誰也無法保證繞行的路線上沒有其他危險。
他略一沉吟,體內的混沌道種輕輕震動。
水之意蘊讓他清晰地感知到下方泥沼中蘊藏的死寂水汽和腐朽能量。而木之意蘊則對那淡綠瘴氣中某種源於特定毒草、毒木散發出的氣息尤為敏感。這腐骨瘴並非單一毒素,而是由特定的地理環境汙濁沼澤)、彌漫的死氣以及某些劇毒植物共同作用形成的複雜毒瘴。
尋常修士或許隻能選擇避開,或者依靠昂貴的避毒丹藥強行通過。但淩雲不同。
“福伯,跟緊我。”淩雲沒有選擇繞路。他深吸一口氣,體內元力流轉。這一次,並非是為了攻擊或防禦,而是為了“淨化”與“隔絕”。
隻見他並指在身前虛空緩緩劃動,絲絲縷縷精純的青綠元力與碧藍元力從他指尖彌漫而出,如同兩條擁有生命的彩帶,在他和福伯周圍交織、盤旋。很快,一個直徑約丈許的、無形卻真實存在的氣旋場域悄然形成。
這個場域並非密不透風的護罩,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循環狀態。當外界那淡綠色的腐骨瘴靠近時,會被場域邊緣緩緩吸入。進入場域後,瘴氣中蘊含的植物毒性立刻被青綠色的木行元力所蘊含的磅礴生機中和、分解。而其中彌漫的死寂腐朽之氣,則被碧藍色的水行元力以其淨化、包容的特性不斷洗滌、滌蕩。經過這雙重處理後,相對潔淨的空氣在場域內部流轉,而那些被分解、淨化的毒素殘餘,則被巧妙地引導著,從場域下方靠近泥沼的位置無聲排出。
這是一個極其精巧的能量循環係統,對元力的操控要求極高,既要精準分解毒素,又要維持循環穩定,同時還要將消耗控製在最低水平。若非淩雲對水、木兩種力量的意蘊理解都達到了相當的深度,並且有混沌道種居中調和,根本不可能如此輕鬆地施展出來。
福伯驚奇地看著周圍的變化。雖然看不到實質的護罩,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令人作嘔的甜腥腐臭氣味被隔絕在外,呼吸到的空氣雖然依舊濕熱,卻不再帶有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毒性。他看向淩雲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激動。少主不僅實力強大,連這種近乎神通的手段都能施展出來!
“走。”淩雲維持著這個淨化場域,當先一步踏入了腐骨瘴籠罩的範圍。
腳下的泥沼異常鬆軟,一腳踩下去,幾乎要沒過腳踝。淩雲將一部分注意力放在維持淨化場域上,另一部分則仔細感知著腳下的情況,避開那些看似平坦實則可能是深坑或流沙的區域。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異常穩健。
腐骨瘴在他們周圍繚繞,試圖侵蝕那無形的淨化場域,卻始終被那溫和而堅韌的青藍光暈阻隔、轉化。
沼澤地中異常安靜,隻有兩人跋涉時泥水發出的“噗嗤”聲。偶爾能看到一些散落在泥沼中的獸類骸骨,大多已經腐朽不堪,隻剩下黑褐色的骨架,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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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緊緊跟在淩雲身後,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掉隊落入這致命的毒瘴之中。
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淩雲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在前方不遠處,一處相對乾燥、略微高出沼澤水麵的泥地上,他發現了幾枚不太清晰的印記。
這些印記絕非妖獸留下。它們的邊緣雖然被泥水模糊了不少,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種靴子的形狀,尺寸比他的腳略大一些。從印記陷入泥土的深度和周圍泥土的乾濕程度判斷,留下這些痕跡的時間應該不算太長,最多不超過半日。
更讓他注意的是,在其中一枚腳印旁邊,一株隻有手指粗細的、帶著毒刺的黑色灌木,被人從中斬斷,斷口光滑平整,顯然是利器所為。
有人在他們之前進入了這片腐骨瘴區域,而且看樣子,對方似乎也具備一定的應對手段,能夠在這種環境下斬斷毒木前行。
會是誰?青雲宗的人?還是其他冒險者?
淩雲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將這個發現默默記在心裡,同時提高了警惕。在這妖獸山脈深處,遇到同類的危險性,有時甚至比遇到強大的妖獸還要高。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前進,淨化場域穩定運轉,將致命的瘴氣拒之門外。又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瘴氣似乎開始變得稀薄起來,空氣中那股甜腥腐臭味也淡了許多。隱約可以看到,遠處似乎又出現了高大的樹木輪廓。
他們快要走出這片腐骨瘴籠罩的區域了。
淩雲心中微鬆,長時間維持這種精密的能量循環,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不過,這次穿越腐骨瘴的經曆,也讓他對水、木兩種力量的配合運用有了更深的體會。淨化、療愈、生機流轉……這些力量的組合,在特定的環境下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終於,兩人踏上了堅實的土地,徹底離開了那片令人心悸的淡綠瘴氣範圍。回頭望去,那片廣闊的沼澤和流淌的毒瘴依舊靜靜地橫亙在那裡,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沉默巨獸。
福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看向淩雲,滿臉感激:“少主,這次又多虧您了!若非您……”
“舉手之勞。”淩雲打斷了他,目光卻望向前方更為幽深的林區,“這裡比外圍危險得多,福伯,你萬事小心。”
剛才看到的腳印提醒了他,這片區域並非隻有他們和妖獸。未知的危險,可能來自任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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