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淩雲的拳頭與冰奴胸膛接觸的那一刻被拉長，然後斷裂。那聲清脆的“哢嚓”聲，並非終結的句號，而是崩壞樂章的序曲。以淩雲的拳頭為中心，黑色的混沌裂痕並未如預想中那樣將冰奴的軀體徹底瓦解，它們反而像活物一般，沿著冰奴體內那套精密而古老的能量回路瘋狂蔓延，所到之處，並非摧毀，而是“感染”。原本純粹、冰冷、秩序井然的九幽寒煞，在接觸到混沌之力的瞬間，變得狂暴、無序、充滿了毀滅性的隨機性。冰奴胸口的那個“奇點”，成了一個無法被關閉的混沌汙染源。
“不……不對勁。”淩雲猛地抽身後退，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他預想中的結果是冰奴的能量係統崩潰，化為齏粉。但眼前的景象，遠比那要詭異和危險。冰奴依舊站在原地，身軀沒有倒下，但他的氣息卻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那雙空洞的、如同萬年冰湖的眼眸，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無數燒紅的烙鐵，蒼白與猩紅在其中瘋狂交織，原本死寂的氣息被一種夾雜著無儘痛苦、怨恨、瘋狂的暴虐所取代。他不再是一台精密的殺戮機器，而是變成了一個即將爆炸的、裝滿了不穩定神魂碎片的“容器”。
“他被封印在體內的殘魂，被你的混沌之力激活了！”玄老的聲音在淩雲識海中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那魂印並非單純的奴役烙印，它更像一個高壓鍋的閥門，將一個元嬰修士死前的所有不甘和怨念死死壓製住。你打破了閥門，現在，這口鍋要炸了！”
玄老的話音未落，冰奴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不再攻擊，而是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仿佛從九幽地獄深處傳來的嘶吼。這聲嘶吼並非通過聲帶發出，而是他體內暴走的能量與神魂碎片摩擦所產生的、直接作用於法則層麵的咆哮。隨著這聲咆哮，以他為中心，整個蓮花狀的冰晶領域開始失控。那些原本構建出完美幾何形態的“蓮花瓣”，開始毫無規律地瘋長、碎裂、重組。一條條原本如血管般有序流淌的寒氣長河，此刻如同掙脫了束縛的惡龍，胡亂衝撞，將空間切割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黑色裂口。
先前的領域是“秩序的死亡”，而現在，是“混沌的毀滅”。對於淩雲而言，後者的威脅性，呈幾何級數暴增。在秩序的領域中，他尚能通過計算找到法則的縫隙。但在一個毫無規律、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都無法預測的混亂領域裡，任何計算都失去了意義。
一塊山峰大小的冰晶毫無征兆地在淩雲頭頂凝聚，然後攜帶著足以碾碎一切的動能轟然砸下。淩雲的身形在最後一刻化作一道殘影險之又險地避開，但那冰晶砸在平台上，並未如常理般碎裂，而是“融化”成了一片散發著絕對零度寒氣的液態寒煞，並從中伸出數百條冰冷的觸手，如同活物般再次向他抓來。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能量攻擊，而是混雜了殘魂意誌的、扭曲的具象化法術。
“吼——！”冰奴再次咆哮，他似乎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他的七竅中，流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純黑色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混沌寒氣。他的腦海中，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潮水般湧現：宗門被血洗的火光、同門臨死前的哀嚎、一把貫穿自己丹田的魔劍，以及……一張在烈火中逐漸模糊的、帶著淚痕的少女的臉。
“璃兒……”
一個模糊的、幾乎無法分辨的音節，從冰奴的喉嚨深處擠出。隨著這個音節的出現，他身上狂暴的氣息驟然一變，一股更加純粹、更加凝聚的殺意，鎖定在了淩雲身上。在他的殘魂認知中，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混沌氣息的人，與當年毀滅他一切的敵人，重疊在了一起。
他動了。不再是先前那種言出法隨的領域式攻擊。他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以一種超越了空間法則的詭異步伐，出現在淩雲麵前。他的右手五指成爪，指尖縈繞著五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微型空間裂縫，直取淩雲的心臟。這一爪，沒有浩大的聲勢，卻凝聚了他殘魂中所有的怨恨，其危險程度，遠勝之前那毀天滅地的法則風暴。
淩雲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對方的速度太快，快到他的神識都隻能捕捉到一連串的殘影。他根本來不及閃避，也無法閃避，因為對方的爪勢已經鎖死了他周圍的所有空間。在這一刻，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將他籠罩。他體內的混沌靈力在生死存亡的關頭被壓榨到了極致，不再流於體表，而是瘋狂地向內收縮，儘數彙聚於他的雙臂之上，交叉擋在胸前。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淩雲隻覺得雙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那五道漆黑的裂縫輕易地撕開了他的混沌靈力防禦，撕開了他堪比法寶的肉身，深可見骨。一股陰冷、惡毒、充滿了怨念的異種能量，順著傷口瘋狂地湧入他的經脈，試圖凍結他的神魂，摧毀他的生機。
淩雲悶哼一聲，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遠處一道瘋長的冰晶巨牆上，然後滾落在地。他掙紮著想要站起，卻發現那股侵入體內的異種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在瘋狂地破壞他的身體。若非混沌神體天生對各種異種能量有著極強的抗性，隻這一下，他的經脈和神魂就已經被徹底摧毀了。
冰奴一擊得手，並未停歇。他那雙混亂的眼眸中，殺意更盛。他一步步地走向倒地的淩雲，每一步落下，腳下的冰晶平台都會浮現出一圈黑色的、代表著法則崩壞的漣漪。他正在彙聚更強的力量，準備給予淩雲最後一擊。
“小子，彆跟他硬碰硬！他的殘魂已經被混沌之力汙染，變成了一個隻知殺戮的怪物！他的力量源頭是那株冰魄雪蓮，但控製他行動的，是他眉心的魂印！找到魂印的破綻，切斷它和雪蓮之間的能量聯係！”玄老焦急的聲音在淩死寂中，淩雲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越過步步緊逼的冰奴，死死地盯住了他眉心那個若隱若現的、正在被黑色裂痕侵蝕的古老符文。
那裡，是唯一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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