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緩緩將整個戈壁灘籠罩。
凜冽的寒風,嗚咽著,如同鬼哭狼嚎,卷起地上的沙塵,狠狠地拍打著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牛棚宿舍裡,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在風中,忽明忽暗地搖曳著。
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李鐵柱剛剛用幾塊撿來的爛木板,勉強將屋頂上那個最大的窟窿給堵上了。
雖然,依舊是四處漏風。
但最起碼,不會再有沙子,從天而降了。
他赤著膊,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早已是被汗水和汙漬,浸透了的軍綠色長褲。
古銅色的肌膚上,每一塊肌肉,都如同花崗岩一般,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就在這時。
“吱呀——”
那扇,早已是破敗不堪的木門,被人從外麵,緩緩地推了開。
一股夾雜著沙塵和寒意的冷風,瞬間就灌了進來。
將那盞,本就搖搖欲墜的煤油燈,吹得是幾近熄滅。
“曉梅,你回來了。”
李鐵柱一邊乾活一邊開口。
蘇曉梅站在門外,懷裡抱著一堆,散發著濃烈黴味和酸臭味的,“生活用品”。
她的臉上,掛著兩條,清晰的淚痕。
那雙,原本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卻紅得像是兩隻熟透了的桃子。
“曉梅?”
李鐵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轉過身,看著那個,站在門口,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妻子。
眉頭,瞬間就擰成了一個疙瘩!
“怎麼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誰欺負你了?”
“沒……沒有。”
蘇曉梅聞言,身體微微一顫。
她連忙抬起頭,用那隻還能動彈的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
然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勉強笑容。
“沒……沒人欺負我。”
她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哽咽。
“我就是……就是剛才,風沙太大,迷了眼睛。”
說著,她便將懷裡那堆,比垃圾還要差的“物資”,一件一件地,擺在了李鐵柱的麵前。
一床黑得像鍋底,硬得像石板,還散發著一股濃烈黴味的……
破棉被。
一口布滿了鐵鏽,甚至還缺了好幾個大洞的……
破鐵鍋。
還有一小袋,早已是發黴結塊,甚至還能看到,幾隻蟲子在裡麵蠕動的……
玉米麵。
這就是,他們這對,新來的“副營級”領導夫妻。
今天晚上的……
全部家當!
蘇曉梅,沒有哭訴,也沒有抱怨。
她隻是,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和酸楚。
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對李鐵柱,解釋道:
“後勤科的同誌說,最近,農場的物資,比較緊張。”
“讓我們,先……先將就著用。”
“等過段時間,新物資到了,再……再給我們調換。”
她試圖,用這種“懂事”的方式,來安撫自己的丈夫。
她不想,因為自己,再給他,增添任何的……
麻煩。
然而,她卻不知道。
她越是這樣“懂事”,越是這樣“委曲求全”。
就越是,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烙在了李鐵柱的心上!
……
李鐵柱,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那堆,連豬食都不如的“物資”。
看著自己那,還在強顏歡笑,故作堅強的妻子。
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深處,漸漸地燃起了一團。
滔天怒火!
他緩緩地,蹲下身子。
伸出那,因為修補房屋,而沾滿了木屑和鐵鏽的大手。
輕輕地,捧起了蘇曉梅那張,依舊是掛著淚痕的憔悴小臉。
“曉梅。”
“告訴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誰?”
“是誰,把你欺負成這個樣子的?”
“沒……真的沒有……”
“他們……他們就是,說話難聽了點……”
蘇曉梅拚命地,搖著頭,試圖否認。
“曉梅。”
李鐵柱緩緩地,伸出手。
用那,沾滿了灰塵和汙垢的,粗糙手指。
輕輕地,拭去了她眼角,那最後一滴倔強的淚珠。
“看著我。”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五一十,一個字都不要漏掉。”
那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也是一種,充滿了心疼和……
憤怒的,詢問!
在李鐵柱那,充滿了壓迫感的目光注視下。
蘇曉梅那,早已是築起了層層壁壘的心理防線,終於還是……
徹底崩潰了!
“鐵柱……”
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猛地撲進了李鐵柱那,寬闊而又溫暖的懷抱裡!
將剛才在後勤科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羞辱,一五一十地,全都哭訴了出來!
從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那充滿了嘲諷的,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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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那,充滿了威脅和暗示的,無恥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