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他們的日子,是不是過得很苦?”
一旁的蘇曉梅,忍不住,插嘴問道。
“苦?”
那職工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充滿了同情和不忍的,複雜神色。
“何止是苦啊!”
“簡直是,生不如死!”
“他們乾的,是比牛馬還要累的活!吃的,是連豬狗都不如的飯!”
“稍微,有點不順心,就要被那些監管乾部,給拉到台上去,批鬥!毆打!”
“我聽說啊,前前後後,已經有好幾個,想不開的,直接,就……就跳了沼澤地了……”
那職工說到這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
臉上露出了一抹,後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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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您知道,一個叫蘇文斌的教授嗎?”
“他是,從滬上,複旦大學,來的。”
蘇曉梅一臉緊張地,追問道。
“蘇文斌?”
那職工聞言,皺著眉頭,想了想。
“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
“他……他好像,是被分在了,農場最偏遠的,第七監區,第五勞改隊!”
“那裡,可是咱們農場,有名的‘活人墓’!”
“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都……都出不來啊!”
……
活人墓!
這三個詞一出,狠狠地紮進了蘇曉梅的心臟!
她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那……那……大哥,您……您能再多說一點嗎?”
蘇曉梅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抓著李鐵柱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求求您了!”
“我……唉……”
那中年職工看著蘇曉梅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於心不忍。
但更多的,卻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死死攥著口袋裡那半包“大前門”,飛快地左右張望,壓低了聲音:
“姑娘!李副科長!不是我不說,是真不能說啊!”
“第七監區,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裡麵的監管乾部,一個個都是活閻王!彆說打聽消息了,我們平時連靠近都不敢!”
“上個月,就有個不長眼的,想給裡麵的親戚送點吃的,被巡邏隊抓住。”
“打斷了一條腿,還被安了個‘勾結階級敵人,妄圖翻案’的罪名,拉到批鬥台上,鬥了三天三夜!”
“你們是新來的,是領導,是有身份的人!千萬彆往那渾水裡蹚啊!”
“那地方,邪性!誰沾上誰倒黴!真的!”
說完,他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再也顧不上什麼禮貌。
扛起鋤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土路的儘頭。
空氣中,隻留下他那充滿了驚恐和忌諱的話語,以及蘇曉梅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鐵柱……”
蘇曉梅的眼淚,終於決堤,無聲地滑落。
她緊緊抓住自己男人的手,仿佛那是她在這個冰冷世界裡,唯一的浮木。
“我爹他……他……”
“彆怕。”
李鐵柱反手握住妻子冰涼的小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看著那個職工消失的方向,那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波瀾。
隻有一片冰冷的沉靜。
“我說了,有我在。”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硬闖,是下策。既然打聽不到,那我們就換個法子。”
李鐵柱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馬衛國,不是給了我一個‘生產建設科副科長’的身份嗎?不是讓我負責那個狗屁的‘鹽堿地改造工程’嗎?”
“那我就借著這個身份,用著這個由頭,光明正大地,去把整個農場,都給它‘視察’一遍!”
“我倒要看看,他第七監區,到底是不是,銅牆鐵壁!”
……
下午,生產建設科。
這地方,與其說是農場的“技術核心”,倒不如說是一個,養老等退休的閒散部門。
一間,光線昏暗的大辦公室裡,零零散散地擺著幾張,掉光了漆的破舊書桌。
幾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無精打采的老油條,正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上。
有的在打盹,有的在就著鹹菜喝釅茶。
還有的,正捧著一份不知猴年馬月的舊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整個辦公室裡,都彌漫著一股子,陳腐、懶散,和,得過且過的氣息。
當李鐵柱牽著蘇曉梅的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
那幾個昏昏欲睡的老油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就,激靈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審視……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幸災樂禍。
顯然,關於這位新來的副科長,昨天是如何大鬨後勤科。
又是如何在報到會上,跟馬場長“立下軍令狀”的英雄事跡。
早已是,傳遍了整個農場。
“哎呦!是李副科長來了啊!”
一個,坐在最裡麵辦公桌後麵的,矮胖男人,立刻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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