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嚨微微動了動,想開口反駁,想立刻說出那句“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會那樣”,想用最堅定的語氣向她保證,他永遠不會因為她的外貌或狀態而改變對她的感情。
可話到嘴邊,卻像被無形的牆擋了回去,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知道,她不是在質疑他的品性,而是在質疑時間。
再堅定的人,也扛不住日複一日的瑣碎。
清晨六點的鬨鐘,孩子的哭鬨,臟衣服堆成山,冰箱裡沒菜,物業催費,親戚攀比……
這些細碎的砂礫,一點點磨著人的意誌,消磨著激情。
十年後,二十年後,當他也疲憊不堪,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回家看到的是另一個被生活榨乾的人,他還能保證初心不變嗎?
他不敢打包票。
真的,不敢。
黃行意看著他沉默的樣子,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
她心頭的那股倔強和焦慮慢慢退了些,語氣也軟了下來,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心疼:“孩子上學那點事,真沒那麼緊急。幼兒園還能再等等,親戚的冷言冷語也不過是幾句閒話。咱們眼下,還是先想想怎麼把日子過踏實吧。房子、收入、規劃,哪一樣不是火燒眉毛?”
在她看來,他們現在的積蓄,差得太遠了。
彆說未來幾十年,就算放在不久後的21世紀,帝都的房價已經一飛衝天,像脫韁的野馬,衝上雲端。
憑他們現在這點存款,連給孩子買套房的零頭都不夠。
一套普通兩居室,動輒上百萬,甚至逼近千萬。
而他們手頭的錢,連個首付的角都沾不上。
兩個孩子的教育、成長、未來,哪一樣不需要錢?
興趣班、補習班、出國交流、大學學費,甚至以後結婚買房,每一筆開銷都像一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不想讓孩子將來因為家境而受限,不想他們隻能在狹窄的老破小裡長大,不想他們連選擇理想學校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她早就開始研究方向,白天上班,晚上查資料,翻政策文件,看經濟趨勢,給陳知遙列了好幾個國家未來會重點扶持的行業和地段——新能源、人工智能、高端製造、自貿區規劃……
她希望他能提前布局,抓住機會多賺些。
哪怕風險大些,隻要方向對,幾年後就可能翻幾倍。
隻有家底厚了,孩子將來才能有更多選擇,才不會被生活逼到牆角,才不至於因為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他們可以自由地追夢,可以體麵地生活,而不是一輩子為了房租和賬單奔波。
但不管怎樣,這些打算裡頭,壓根就沒想過讓他從此不上班,天天待在家裡做飯過日子。
她從未期待他成為家庭的唯一支柱,但也絕不願他徹底退出社會,失去自己的價值和節奏。
他們是一對夫妻,不是主仆,更不是誰依附誰的寄生關係。
“剛才你說的那些,我覺得挺在理。要是非得讓我回答,我其實也給不出一個準話。但既然你不願意,那關於讓你辭職在家的事,咱們就到此為止吧。以後彆再提了,行嗎?”
陳知遙是真的有點扛不住了。
每次一吵架,簡童總喜歡翻那些陳年舊賬,把過去的事情一件件拎出來數落。
她說一句,就能帶出十句,語氣越說越重,情緒也越說越激動。
而陳知遙呢,偏偏又是個不擅長爭辯的人,麵對滔滔不絕的指責,往往隻能沉默地聽著,心裡卻像被石頭壓著一樣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