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南離開後,我搭上了一輛前往西北的長途大巴。車窗外的景色在逐漸改變:山脈漸漸退去,草原漸漸枯黃,大地變得乾裂、蒼茫,像是一幅褪色的畫卷。
我知道,我正駛向中國西北的邊陲重鎮——敦煌。
那裡曾是古絲綢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是東西方文化交彙的前沿地帶。而今天的我,即將親眼看見那片沙漠深處沉睡千年的奇跡。
一、地理的孤城:沙漠包圍下的綠洲之心
當車子駛進敦煌時,已是黃昏。夕陽將戈壁照成一片熾熱的銅色,熱風卷起沙粒在空中飛舞。我下車站在公路旁,望著前方那座被群山和沙海環繞的城市。
敦煌,位於甘肅河西走廊最西端,東接酒泉,西通新疆,北靠祁連山,南臨鳴沙山與塔克拉瑪乾沙漠,是典型的綠洲城市。
整個城市像一塊孤島,被黃沙環繞,卻奇跡般地生長著果園、田野與泉水。
出租車司機姓韓,是本地人,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說:“我們這兒,三麵沙山,一麵開口,全靠黨河活著。”
我問他:“不怕沙子吞掉城市?”
他指著窗外:“怕也沒用。我們就像敦煌的壁畫——知道會褪色,但還會畫。”
我在心中記下這句話:有些城市不是為了存在而生,而是為了守護文明而生。
二、莫高窟:壁畫與信仰的千年緘默
次日一早,我踏上前往莫高窟的旅程。
穿越黃沙,站在那座灰黃色的崖壁前,我心頭莫名震動。窟洞如蜂巢般密布其間,粗獷卻神聖;仿佛大地的每一道傷痕都被人類用畫筆溫柔包紮。
莫高窟,又名千佛洞,自公元366年開始開鑿,曆經多個朝代,是佛教藝術在中國最璀璨的結晶之一。
講解員是一位年約五十的女研究員,姓梁。她帶我從第17窟開始——那便是震驚世界的“藏經洞”。
“這間小小的密室,曾藏有六萬餘卷經文、文書、契約、畫卷,是一座千年時光的倉庫。”
我站在門口,閉上眼睛,仿佛聽到羊皮卷舒展的聲音,看到僧侶在燈下抄經的影子,還有那個名叫王圓籙的守廟道士,在黃昏中一鍬掘開時間縫隙的那一刻。
接著我們走進第96窟——大佛窟,麵對高達34米的唐代彌勒坐像,我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不是出於宗教,而是那份穿越千年的人類之光,讓我俯首。
梁女士輕聲說:“佛不隻存在於神龕,也存在於千百代畫匠手中。”
我在佛前寫下:
“他們一筆一筆畫佛,其實也是一筆一筆畫自己。”
三、壁畫之外:匠人與凡人的共鳴
午後時分,我被帶入了一間正在修複壁畫的實驗室。裡麵坐著幾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用針管、刷筆、小刀細細處理一塊剝落的彩繪。
其中一位是剛入職的修複師,名叫李煜,畢業於美院。他說:“我來之前以為這是藝術。來了之後才知道,這是對信仰的撫慰。”
他拿出一塊碎片,上麵隱約可見蓮花與一隻眼睛。
“有的壁畫,一千年隻剩一隻眼睛。但你不能亂補。哪怕隻剩一筆,也必須延續原作者的節奏。”
我忽然明白,這些年輕人不是修複“壁畫”,而是在修複人類對曆史的尊重。
那天,我站在實驗室外,望著整片岩壁對自己說:
“每一麵風沙侵蝕的佛像背後,都藏著幾代人默默地為它續命。文明並不是強盛的代名詞,而是一群人選擇不遺忘。”
四、沙漠的低語:鳴沙山與月牙泉
傍晚,我前往敦煌另一處地標——鳴沙山與月牙泉。
騎著駱駝沿著沙丘緩緩上行,腳下黃沙在風中流動,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沙漠在與我對話。
沙丘高聳如塔,曲線柔美,像一尊巨型沉睡的佛。駱駝隊穿行其間,留下蜿蜒的蹄印,一場風起,又被撫平。
當我抵達沙山之巔,太陽正緩緩西沉,餘暉將整片沙海染成橘紅。我轉身俯瞰,隻見月牙泉靜臥沙丘懷中,清澈如鏡,水麵反射出遠山與天光。
據說這泉水從不乾涸,也從不外溢,是沙漠中一個不解的謎。
導遊說:“人說它像一滴淚,我覺得它更像一麵心鏡。”
我點頭:“它照出了這個城市的靈魂。”
那晚,我坐在沙丘頂,看天上的星空亮起,如同千年前絲路旅人的指南。而我知道,我也成為了這條路上的一部分。
五、歸途之問:我們為何記住敦煌
離開敦煌的最後一天,我站在市區外一座小土崗上。遠處的莫高窟靜默不語,沙風掠過,帶起細微的呼嘯聲。
我翻開隨身的筆記本,在最後一頁寫下:
“一個城市,可以因絲綢、寶藏、宗教、戰爭而盛,也可以因一支畫筆、一段咒語、一塊泥土、一盞油燈而永恒。”
敦煌之所以能存活下來,不是因為它有多強盛,而是因為有人記得它本來的樣子,並願意為它守候。
而這,就是文明之所以不會滅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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