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極村後,我的旅程開始轉向東南。我乘上由漠河出發的客車,穿過興安嶺的針葉林海,翻越凍土丘陵,最終駛入一片無垠的綠色波濤之中。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見識到——草原的遼闊。
呼倫貝爾大草原在夏季舒展開來,天地之間沒有阻擋,天是藍的,雲是低的,風像從幾千公裡外吹來的呼吸,吹過牛羊,吹進蒙古包,吹入我的心中。
一、地理的歡歌:一望無際的綠色旋渦
我抵達的是呼倫貝爾市轄區下的陳巴爾虎旗,一座典型的草原腹地。站在草原的邊緣處望去,大地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撫平,微風吹過,草浪起伏。
此地地形起伏溫和,間或有小丘與季節性河流蜿蜒穿行,形成了天然的牧場格局。牛群、馬群、羊群如繁星散落,牧民的摩托車與馬並行而過,構成現代與傳統並存的景象。
我的接待者是一位蒙古族中年牧人,名叫巴特爾。他騎著一匹栗色蒙古馬來接我,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你是第一次來草原吧?”他笑著問我。
我點頭。
他拍拍馬背:“那你準備好了嗎?草原不是看一眼,是要用身體聽懂。”
二、蒙古包裡的草原規矩
巴特爾的家在草原深處,是一座白色蒙古包。他的妻子朝格娜熱情地為我倒上熱奶茶,遞來剛出鍋的手抓羊肉。
蒙古包裡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條,爐子燒得正旺,牆上掛著套馬杆、弓箭和祖先的畫像。
巴特爾告訴我:“蒙古包講規矩。進門不能踩門檻,不能坐北麵,火堆是神聖的,不能跨。”
我問:“這些規矩現在年輕人還守嗎?”
他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後說:“草原上可以不信神,但不能不敬火。不然風會帶走你。”
這句“風會帶走你”,讓我心頭一緊。我開始理解,這片遼闊之地雖然看似自由無拘,卻有它的秩序與敬畏——那些來自天空、土地、火與風的古老力量。
三、曆史回響:金帳汗與草原文明
晚飯後,巴特爾帶我去看他家的“舊圖騰地”。那是一塊被羊群踩出空地的草丘,中央立著一根布滿刻痕的木柱,頂端綁著破舊的馬鬃和藍色哈達。
“這是我們家祖上的圖騰柱。”他說,“聽說是從金帳汗國時候傳下來的。”
我一愣:“成吉思汗那個金帳汗?”
他點頭:“我們這兒不少家都說自己是那時留下來的後裔。真假誰知道,但草原人的魂一直都在。”
他說完這句話時,天邊正好傳來遠雷滾動,仿佛天在響應他的祖言。
我繞著圖騰柱慢走一圈,撫摸上麵的刻痕。那不是豪言壯語,而是風雨千年的印記。巴特爾家的狗趴在一旁低聲嗚咽,我心中一動。
草原不需要雕梁畫棟,它的曆史就藏在風吹草低中。
四、牧歌之夜:月下的馬頭琴
夜幕降臨,蒙古包外的天邊浮起彎月,星河在沒有光汙染的草原上極為清晰。
巴特爾搬出馬頭琴,坐在火堆邊,手指慢慢撥動琴弦,琴音低沉悠長。他唱起了一首草原古歌,旋律起伏如馬蹄,歌詞則像在講述一個騎士遠征而歸、卻在夕陽下失去愛人的故事。
他的歌聲帶著煙草與風的味道,讓我仿佛身臨其境。
朝格娜則在火堆旁為我們烤奶豆腐,她笑著說:“我小時候不懂這歌,覺得淒涼。後來嫁給他,才懂了,草原人的愛情不大聲說,是唱出來讓風聽的。”
我聽著,忽然明白:草原的歌並不隻是旋律,更是情感的歸宿方式。
那晚我久久不能入睡,耳中總是回響那句低聲吟唱:“你走向天邊的那匹馬,至今沒走出我夢裡的草原。”
五、草原儘頭的邊界線
次日清晨,我與巴特爾騎馬前往額爾古納草原的邊緣,那裡是一道不起眼的木柵欄,便是中國與俄羅斯的自然邊界。
柵欄那頭,是同樣廣袤的草原,但再沒有蒙古包與牛羊。
“你看,那邊的風和我們一樣,但旗子不一樣了。”巴特爾輕聲說,“邊界不是牆,是我們對祖輩的告彆。”
我望著邊界線思索許久。
的確,草原文明是流動的,它跨越國界、語言與製度,卻總被邊界框定。但那風、那馬、那歌,卻從未被圈進柵欄。
歸路筆記:草原,是一種人格
離開呼倫貝爾前夕,巴特爾送我到鎮上的車站。他沒有多話,隻是送我一個乾牛肉包和一條深藍哈達。
他說:“你是我家的朋友了。以後風帶你回來。”
我接過哈達,鼻尖泛酸。
車子啟動時,我從窗中望著巴特爾騎馬遠去的背影。他並未回頭,但那匹馬像知曉離彆,在原地踱步良久。
我在筆記中寫下:
“草原不是風景,是一種人格。是說不出口的約定,是騎在馬上的沉默,是在風裡喊出自己名字後,聽它慢慢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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