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大興安嶺時,白雪尚未融儘,林子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畫,蒼綠與素白交錯著留在我心底。沿著北緯線,我繼續南下,方向清晰而堅定——地球交響曲的旋律此刻響起一段厚重而神秘的音符:長白山。
這是一座山,也是一道曆史的鏡麵;是一片火山口積水後的奇景,也是一段民族記憶的源頭。
一、向山而行:林海與霧氣中的召喚
我乘坐綠皮火車緩緩駛入吉林省境內,抵達白山市,再轉乘中巴前往長白山腳下。
沿途鬆樹筆直如槍,林海起伏如浪。霧氣繚繞,像是山中精靈在低語。我望著車窗外越來越模糊的天際,腦海中浮現出地圖上的注腳:“長白山——中國與朝鮮的界山,火山之軀,天池之心。”
抵達西坡景區已近傍晚,我住進一間靠山木屋。老板姓崔,是土生土長的朝鮮族人,一口流利的漢語中仍保留著一些柔和的口音。
他指著山的方向說:“你要是真來走地球的,長白山你可得上天池——那兒不隻是山水,是一口天眼。”
我將他的比喻記下:一口天眼,映出世代浮沉。
二、攀登火山之心
次日清晨,天未亮,我背上行囊踏上通往天池的石階。西坡登山道蜿蜒而上,初始尚可輕鬆攀登,越往上,風越大,氣溫驟降。
當我越過樹線,腳下再無植被,隻有黑色玄武岩與赤紅浮石交錯,仿佛走進了另一顆星球的表麵。
一個多小時後,遠方逐漸露出一抹湛藍——那是天池。
它靜靜地躺在火山口中央,邊緣如利刃切割般整齊,水色深邃沉穩,無風亦波瀾不動。我站在山巔,四周是冰封的群峰,腳下是一個似乎能吞噬一切語言的湖麵。
這就是朝鮮族與滿族共同敬畏的聖湖。崔老板說得沒錯:它不是湖,是“天眼”,是一種觀照——不隻是看山,也照見人心。
我在湖邊捧出那張老舊的地球地圖,展開它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山風將其吹開,邊角貼地,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整個世界以這湖為圓心,緩緩展開。
三、神話與血統:滿族的源頭故事
下午下山,我回到木屋,崔老板為我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冷麵。他問:“你知道不,清朝祖先就是從這山上下來的。”
我點頭,這裡確實被認為是滿族發源之地,神話中的三神鳥、布庫裡雍順,以及天女與神鹿的故事,都發生在長白山。
他從牆上取下一張家譜卷軸,展開給我看。
“我家祖上原是山裡打鹿的獵戶,聽老一輩說,我們血裡也有點滿人的根。”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們這兒人都信一個理兒:從哪來不重要,彆忘了是從山上走下來的。”
我認真記住這句話——它不僅講民族的起源,更講生存的方向感:山是起點,也是歸處。
四、火山腳下的靜默村落
傍晚時分,我獨自前往西坡邊緣的一座小村落——那是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朝鮮族村莊,安靜、整潔、幾乎與外界隔絕。
小路兩旁種滿了白樺與紅豆杉,孩子們在積雪尚未融儘的村口堆雪獅子。老奶奶坐在灶台邊炒大醬,鍋氣繚繞,一派靜好。
我在一戶人家借宿。主人是個寡言的朝鮮族老人,叫李正浩,八十多歲。他不會漢語,但聽說我從遠方而來,便請我喝燒酒、吃泡菜。
我們靠比手畫腳交流,他指著屋頂方向,說:“??????山是心)。”
我聽懂了“?”是“山”,“??”是“心”。
他說完便沉默,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我望著他乾枯的雙手,心裡一陣沉靜。
這一片火山腳下的土地,似乎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全部熔化,隻剩下最樸素的情感表達。
五、地球交響曲的章節落在雪地
離開的那天,大雪再次降臨。整個村落、山坡、天池都裹在銀白之中,宛如沉入曆史深層的夢境。
我帶著那張地圖,回望長白山。它既是邊境線,也是文明的源頭;既是火山遺跡,也是人心的庇護所。
我在地圖旁寫下:
“當大地尚未平息它的怒火,人類卻在火山腳下紮根,生息,傳承。這不僅是勇氣,是一種對自然的溫柔敬畏。長白山不隻是山,是一段民族記憶的心跳,是天與地之間,留給人類的一口安靜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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