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茂名,不是一種張揚的抵達,而是一種悄然沉落的下潛。
這裡沒有廣州的商貿繁華,沒有深圳的鋼鐵拔地而起,也不像陽江那樣風聲急切。茂名的氣質,是厚重,是不言,卻一脈貫通。
火車駛入站台時,我正讀完上一章的旅記。抬頭一看,天邊烏雲低垂,風帶著油氣與海鹹,像從地底翻湧上來的呼吸。
我知道,我抵達了——一座藏在嶺南腹地的“工業之肺”,一座以“油”出名、靠“港”為命、用“人”熬成氣質的城市:茂名。
一、煉油廠區:煙囪與管道的城市脊梁
我的第一站,是中國南方規模最大的煉油基地——茂名石化。
遠遠便能望見高聳入雲的煙囪,黑白管道如血管般交錯密布,巨型儲油罐反射出太陽的白光,似城市脈搏深處跳動的金屬心臟。
我進入廠區參觀,在安全帽與油味中聽一位工程師講述這座工廠如何支撐起整個粵西的能源血脈。
“你看這些管子,就像是城市的骨架,”他說,“它不是外表,而是命脈。”
我問:“你們害怕危險嗎?”
他淡然一笑:“我們怕無用。煉油這活,不怕熱,就怕你什麼也做不了。”
我寫下:
“茂名的工業不是鋼鐵的炫耀,而是汗水的沉澱。它不靠宣傳存活,它靠24小時不停歇的生產力脈搏,一次次證明:沉默也是力量。”
二、電白南海村:潮汐邊緣的世代望海人
我順著國道往南,來到電白區南海村。
這是茂名最貼近南海的一片漁村,沙灘蒼茫,椰林搖曳,岸邊停泊著幾十艘藍紅相間的漁船。海風不急,卻勁道十足。
在沙灘邊,我遇見了一個正在補網的老漁民。他說,他的父親是漁民,他的兒子在珠海做設計,唯獨他——“還在海上。”
“你願意換嗎?”我問。
他搖頭:“我不懂城市,但我懂海。風來了幾級,雨下在哪方,我比導航準。”
“那你希望兒子回來嗎?”
“他回來過。我讓他走。”
我寫下:
“茂名的海人,不是浪漫的遠航者,而是守岸的踐行者。他們的航線不跨洋,但每一趟都刻著家族的座標。他們走得不遠,卻沉得很深。”
三、高州冼夫人廟:嶺南女英的精神坐標
內陸方向,我前往高州。
這是一座比茂名城區更老的縣城,而它的靈魂,在冼夫人廟。
這位南朝名將的夫人,被譽為“巾幗英雄”、“嶺南聖母”,千百年來一直被粵西人民視為忠義與智慧的象征。
廟堂不大,卻香火不斷。三代人前來焚香,孩童肅立,老婦低語。
我站在碑前,聽著講解員輕聲講述冼夫人“和衷共濟、保境安民”的功績。
我問:“現在還有人真正記得她做了什麼嗎?”
他點頭:“不是記得‘做了什麼’,而是記得‘她一直在’。”
我寫下:
“茂名的曆史不是舞台劇,它是家廟祭桌。它不需驚世駭俗,隻需有人記得那一句話、那一盞香、那一代人的影子。”
四、浪漫海岸:南海邊線的陽光散章
黃昏時,我驅車至“浪漫海岸”。
這片名字聽來甜膩的濱海帶,實則被打造得乾淨、寧靜,有彆於鬨市的海灘。白沙如粉,風車成排,戀人們在此拍照,孩子在此追浪,狗在沙上畫出不規則的心形。
我一個人走在海堤上,遠遠看到幾個青年在拍婚紗照。攝影師喊道:“好,現在來個擁抱,慢動作——就像一段慢節奏的歌。”
我看著浪花拍岸,看著天邊被燒紅的雲朵,想起這座城市的日常不是詩,卻常有詩的氣息藏在碎片裡。
我寫下:
“茂名的浪漫,不喧嘩、不刺激,它像老廠區後那抹夕陽,像鹹味飯裡的油漬蛋黃,靜靜地說:我沒忘了你。”
五、地圖與南部重低音章節的休止符
夜晚,我坐在一間靠海的客棧樓頂,耳邊沒有音樂,隻有海浪、偶爾汽車的引擎聲,還有廠區遠處若有若無的轟鳴。
我攤開地圖,從陽江至茂名,是一段從“手藝鋒利”走向“產業堅韌”的過渡章。陽江給我的是動作的刀感,茂名卻給了我一句低沉的誓言。
我寫下:
“茂名是《地球交響曲》中的重低音篇章。它用煉油的高溫、漁港的鹹風、曆史的忠義、海岸的慢光,構築起嶺南南部的穩固節拍。它不跳動,但你無法忽視;它不招手,但你總會抵達。”
遠處,一艘漁船升起燈塔,像一隻緩慢眨眼的眼睛,在夜色中繼續睜著。
我輕聲說:
“下一站,是湛江。
一座海軍之城、火山之地與雷州半島的南極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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