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充出發,我沿渠江而上,跨過巴山餘脈,火車像在綠色迷宮中穿行。窗外是重巒疊嶂、層層梯田,時而入隧道,時而見雲峰,仿佛穿越到了另一種地理節奏中。
車過宣漢,霧氣輕拂車窗,我終於抵達了達州。
這裡是川東北的心臟,是“巴文化發源地”之一,是連接四川與陝西、重慶的戰略通道;也是能源腹地、紅色老區、山水城市與工業之都的複合體。
達州不是第一眼的熱情城市,但它像一塊暗色礦石,表麵沉靜,內核滾燙。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渠江之上、米倉山南麓、東西板塊分水嶺落筆,寫下:
“第152站:達州。她是山水的骨頭、民族的回聲、能源的心臟;
她不說話太多,卻做事極深;她不靠外表,卻挺得住風雨。”
一、巴文化遺址:在隱秘中綿延的血脈回聲
我第一站去了達縣區的大寨山遺址群。
這裡曾是巴人聚居之地,古代巴國在此繁衍生息、鑄銅製器、鑿山而居。山上風聲清遠,一隊考古誌願者正在忙碌,周圍是已清理出的土台與碎陶片。
我站在一塊銘刻“巴山遺骨”的石碑前,閉上眼,仿佛聽到遠古銅鼓的轟鳴回響在山穀。
當地一位土著老人告訴我:“我們這兒人不多話,但骨頭硬。巴人不靠圍牆,是靠喊聲傳消息的。”
我問:“你覺得我們今天還像巴人嗎?”
他笑著:“活法不一樣,骨氣還在。”
我寫下:
“達州的曆史不靠碑記,而靠一種山中呼應的質感;
她像巴人:有地勢的困,卻有內心的放,
不求中央,卻自成王國。”
二、渠江岸畔:水道交錯處的民間秩序
第二天,我來到渠江老城段。
這條江貫穿整個達州,素有“巴渠走廊”之稱。江水並不清亮,但緩而有力,兩岸是密布的老街、碼頭、集市。小販沿街叫賣,河埠邊幾位老人正紮著小木筏修補麻繩。
我站在達川區長田壩碼頭,看著一艘載滿礦石的小船緩緩駛入江心。船主是中年漢子,曬得黝黑,聲音響亮:“你彆看這江平,其實底下全是脈絡。”
我問他:“你說的是水路,還是人的路?”
他說:“都是。”
我寫下:
“渠江像達州人的性格:表麵沉靜,內裡有流;
看似低調,實則通天通地、四方可達。”
三、紅色記憶:從陳列室走出的隱忍意誌
第三天我去了萬源保衛戰紀念館,這裡記錄了1935年紅四方麵軍在川東北阻擊敵軍的一場硬仗,數萬戰士血灑山地,守住了通向陝甘的命脈。
紀念館外是一座石碑,上刻:“萬源保衛中華魂”。
講解員是一位退役軍人出身的老者,他低聲說:“這裡是紅軍最不想打的地方,也是最難打下的地方。”
我問:“為什麼?”
他說:“山太多,命太輕,仗太硬。”
我看著那些犧牲者名單,一個個普通名字,寫滿石牆,像巴山的雨,一滴不響,卻永不乾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