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搭上南行的巴士,穿越邊界線進入沙特阿拉伯東北角時,時間仿佛變得緩慢。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沙丘,顏色從淡黃到赭紅不斷變換,如同天地間流淌的水墨。
而哈弗阿巴廷,就如同這畫卷上的一點墨痕,雖不濃烈,卻恰到好處地點出了這段旅程的重心。
它並不宏偉,也不耀眼,仿佛隱匿在沙漠深處的低音,但我知道,它將在《地球交響曲》中留下極其溫柔而深遠的一章。
我抵達時正值午後,太陽高懸,空氣熾熱得像能燃燒眼睛。城市入口處的牌匾上刻著“哈弗阿巴廷”幾個字,周圍是一片低矮的白色房屋,錯落地散布在沙地間。
這裡不同於我曾到訪的阿拉伯城市,沒有高樓林立,沒有擁擠人群,隻有偶爾駛過的四驅車和靜靜坐在屋簷下的老人。
我步行進入城區,沙礫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聲,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一種遠古的節奏上。每一縷風都帶著熱度與塵香,像是祖輩留下的回音。
一位坐在門口的老婦抬眼望著我,輕輕點頭,我回以微笑。我們無言交流,仿佛她早已看透我是個匆匆旅人,卻願以平靜目光贈我一段溫柔。
街邊有位少年牽著一頭瘦駝,目光裡有沙漠的靜。駝背上的皮囊是他們外出汲水時的唯一補給。男孩遞給我一小塊乾棗,說是“旅人見麵禮”。我咬下一口,乾澀中竟透出微甜。
我寫道:“哈弗阿巴廷是風之城,她不說話,卻讓你沉默。”
不遠處的集市如同褪色的油畫般寂靜。幾個攤位下陳列著手工陶壺、沙雕燈飾與棗椰果乾。我蹲下身與一位賣陶罐的老婦聊起這些泥土的故事。她說這些器皿不是商品,而是“家族之骨”,每一隻都記錄一場生活的餘溫。
她從架子上挑出一隻淡黃小壺,交到我手中,低聲說:“帶它去更遠的地方,讓它見識彆的風。”那一刻,我心中泛起一種莊嚴的使命感。
我受一位當地學者之邀,來到他的家庭宅邸。他名叫阿裡·哈利德,是本地頗有聲望的部落記史人。
屋內牆上掛著幾幅極具特色的織毯,紋樣繁複精美,顏色溫和低調。他輕聲解釋:“這不是裝飾,這是語言。每一個圖案,都是部落遷徙的方向、愛情的記憶、戰爭的結局。”
他從抽屜中取出一本厚重的族譜,將它攤開在我麵前。我看見密密麻麻的名字與出生地,每一個分支如一條沙漠中的河,彙聚於此。
他指著其中一頁說:“這裡的人世代未曾離開過沙丘,但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風從哪裡來,又要吹向哪裡。”
他說完後,默默取下一塊織布披在我肩上,那是他母親親手編織的族徽圖案。“你是旅人,也是我們的見證。”
此刻他輕聲唱起一段古歌,聲音低沉,像是沙漠之心的低語。我聽不懂歌詞,卻聽懂了那份對土地的深情。
在院中小憩時,一位長者端出一碗熱羊奶與棗糕。他說:“這是你走之前的祝福,不必留下東西,隻需帶走記憶。”
我輕輕寫下:“在哈弗阿巴廷,曆史是繡在布上的旋律,沙漠是沒有樂譜的交響。”
當地最大的清真寺位於一片被棕櫚樹圍繞的廣場邊,潔白的穹頂與湛藍天空相映成趣。午後的禮拜聲在空氣中回蕩,仿佛不是召喚,而是一種低吟的陪伴。
我靜靜地坐在一角,望著人們肅穆地排隊進出,一位少年經過我身邊時對我微笑,似乎早就知道我不屬於這裡,卻仍歡迎我的到來。
在禮拜結束後,我繞行到清真寺背後,那裡的牆角堆著幾塊舊磚,磚縫中長出一小株野草。
我想,那大概就是沙漠的方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也悄悄生長著祈願與盼望。
我在《地球交響曲》上寫下:“哈弗阿巴廷的信仰,不是轟鳴,是一滴水的堅持。”
一位伊瑪目走來,遞我一串念珠。“你無需懂語言,手的溫度已足夠。”我鄭重接過,那念珠溫熱,仿佛藏著整座城市的心跳。
我向他鞠躬離開。他目送我遠去,如同一位將風送入旅途的老者。
夜晚,我跟隨當地人登上一處沙丘,他們稱那為“星火嶺”。沙地在夜風中變得柔軟,遠方的燈火稀疏如星辰,地與天仿佛不再有界限。
一位年輕的男孩彈著琴弦,唱著一首我聽不懂的歌曲。他說那是一首舊部落的旅歌,歌詞大意是:“若有風走過我們身邊,請將問候帶向西方。”
老人們圍坐著吸水煙,火光在眼眸裡閃爍。他們講述著祖父如何趕駱駝穿越沙海、母親如何在沙塵暴中用雙臂遮擋嬰兒的眼睛。
有人遞給我一杯薄荷奶茶,那香氣濃烈卻溫順,我一口飲下,竟有熱淚浮上眼眶。
我抬頭望見月亮升起,那月光不是銀白,而帶著淡淡的沙黃色,像是沉在茶水裡的明燈。
那一刻,我仿佛理解了什麼叫“安靜的生活”,以及“無需用語言解釋的歸屬”。
我寫下:“在沙丘之上,月亮是唯一的燈塔,而心,是唯一的指南針。”
天還未亮,我獨自一人走在通往東南的公路上,風裡帶著寒意,也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輕盈。背後的城市漸行漸遠,前方的沙漠又將是一段新旅程。
我回望哈弗阿巴廷,它沒有要挽留我的意思,卻像一位長者目送後輩離開,安靜、體麵、莊重。
路邊有一塊石碑,上麵刻著一句古老格言:“風不問來處,但記得歸路。”我將這句話抄進筆記本。
晨光初現,一頭駱駝緩緩經過我身邊,馱著沉重的麻袋。駝背上的老者向我點頭,那一瞬間,我仿佛穿越了數千年的商道,成為這場遷徙中的一顆塵粒。
我望著遠方,仿佛能聽見風中傳來一個遙遠的名字。
在遠方的天線上,我仿佛已能看見一抹綠意,那是新旅程的起點。
我在《地球交響曲》上寫下最後一行:“哈弗阿巴廷,是不說‘再見’的城市,它隻說:‘願你在風中也能找到方向。’”
翻開地圖,下一站已然明晰。
拉夫哈——那是邊界上的綠洲,是沉默之後的一次溫柔轉身,是沙與路之間悄然綻放的一朵笑靨。
拉夫哈,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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