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陳陽鬆深吸一口氣。
將彈匣拍進機槍卡槽,金屬碰撞聲清脆得像除夕夜的爆竹。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嘗到硝煙與血腥混雜的鏽味。
東邊隱約傳來的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胡連慶他們應該已經跑出一百米開外了。
“該開席了。”
他嘟囔著,突然停直身體扣動扳機。
機槍噴吐出三尺長的火舌,子彈像鐮刀般掃過衝在遠處的鬼子。
七個土黃色身影像被無形繩索絆倒般齊齊撲倒,後麵的人慌忙趴下,鋼盔在夕陽下反射出密密麻麻的光點,像一群受驚的螢火蟲。
他手裡的機槍槍管很快燒得通紅,手指觸碰扳機護圈時,陳陽鬆,甚至能聞到自己皮肉燒焦的糊味。
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眯起被硝煙刺痛的眼睛——山坡下,土黃色的浪潮正在集結。
鋼盔反射著夕陽,刺刀像一片移動的荊棘林,沙沙的皮靴聲混著日語口令,像一群準備撲食的豺狼。
那群鬼子開始反擊!
密密麻麻的子彈,很快傾斜過來。
他立刻低頭,額頭抵在滾燙的沙袋上,子彈“噗噗噗”地穿透工事,木屑和塵土飛濺,有幾顆甚至擦著他的鋼盔掠過,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
他猛地側身翻滾,原先倚靠的沙袋瞬間被子彈撕開,裡麵的泥土像被剖開的臟器一樣嘩啦啦傾瀉而出。
“操他娘的這群狗日的!”
他低罵一聲,眼角餘光掃向山坡——鬼子已經分成三股,左右兩翼正在快速包抄,正麵則用機槍壓製,子彈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將他釘死在這片狹小的掩體後。
陳陽鬆眉頭緊皺。
不能待了!
這群鬼子暫時還不知道,敵人有多少,所以才這麼小心翼翼,一旦讓他們知道這片營地,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他們會飛速的包圍過來。
陳陽鬆拿起旁邊的一顆手雷,牙齒咬開保險銷,在鋼盔上狠狠一磕,手臂肌肉繃緊,猛地朝前方狠狠甩去!
轟!!!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大片塵土沙石,濃煙短暫遮蔽了視線。
他把手榴彈當做煙霧彈使。
隨後,陳陽鬆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弓著身子,像一隻獵豹,猛地竄出掩體,朝後方燃燒的帳篷廢墟衝去!
子彈在他腳後跟炸開泥花,一發流彈擦過他的大腿,火辣辣的疼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但他咬牙穩住身形,一個魚躍撲進了一處彈坑。
彈坑裡積著渾濁的血水,泡著一具鬼子屍體,鋼盔歪在一旁,眼睛還睜著,空洞地望著天空。陳陽鬆顧不上惡心,一把扯過屍體擋在身前,同時迅速檢查自己的彈藥!
機槍:還有兩個彈夾!
漢陽造子彈:八發!
手雷:五枚!
他深吸一口氣,從鬼子屍體上摸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又翻出兩個彈匣。
“狗日的,死都死了,還藏有私貨?”
“不過感謝你的私貨。”
他冷笑一聲,把手槍彆在腰間。
就在這時,他聽見左側傳來急促的日語喊聲,伴隨著皮靴踩踏碎石的聲響——鬼子已經摸進來了。
一個大隊的鬼子。
他就算真的是戰神附體,也打不過。
但沒關係的!
能殺幾個殺幾個!
陳陽鬆屏住呼吸,緩緩從彈坑邊緣探出半隻眼睛。
十米外,三個鬼子正呈扇形搜索,刺刀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最前麵的鬼子軍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同伴警戒。
陳陽鬆的心臟狂跳,但他沒有慌。
他緩緩縮回身子,右手摸向漢陽造,左手則悄悄抽出南部手槍。
三!
二!
一!
他突然抬起手裡的漢陽造“砰”地一槍崩碎了最前麵鬼子的腦袋,同時快速切槍,左手的手槍連開兩槍,另外兩名鬼子應聲倒地!
他嘿嘿乾笑兩聲。
“想不到吧!老子當年在連隊,打靶是全連第一!”
坑外,鬼子的嘶喊和咒罵,此起彼伏,主要集中在東南側!
他深吸一口氣,掏出兩枚手雷。
陳陽鬆咧嘴一笑,露出被硝煙熏黑的牙齒。
他左手拇指挑開手雷保險銷,在鋼盔上重重一磕,右手同時拔開另一枚手雷的引信。
“請你們吃頓好的!”
他低吼一聲,雙臂肌肉繃緊,兩枚手雷劃出完美的拋物線,一枚飛向東南側,距離他最近的一群鬼子,另一枚則精準地落在西北方的子彈打來最密集的地方。
轟!轟!
爆炸的氣浪掀起漫天塵土,本就破碎的帳篷布片像受驚的鳥群般騰空而起。
陳陽鬆趁機一個翻滾躍出彈坑,受傷的右腿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顧不上這些,拖著傷腿拚命往一處半塌的掩體衝去。
鬼子的嘶吼從他的身後傳來。
“くそっ、敵はそこにいる!(該死的,敵人在那裡)!”
“撃て!きゅうしゃげき!(射擊!快射擊!)”
“絶対に彼を見過ごしてはならない!(絕對不能放過他!)”
……
子彈呼嘯著從耳邊掠過,陳陽鬆感覺右肩突然一麻,接著是腹部傳來火燒般的劇痛。
同時還有手榴彈的轟鳴在身後響起,幸虧周圍都是彌漫的硝煙,這群鬼子的手雷,扔得不是很準!
但手雷掀起的氣浪,還是讓他差點栽倒。
他悶哼一聲,踉蹌著撲進眼前的排水溝,他低頭看見鮮血正從兩個彈孔汩汩湧出,染紅了藍灰色的軍裝。
“操他老婆婆的尾巴……”
他咬著牙撕開衣襟,胡亂將之前就準備好的布條塞進傷口止血。
鮮血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
他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鼻腔裡,已經滿是血腥味。
陳陽鬆抬手抹了把臉,發現掌心全是血……剛才爆炸的手雷,震得他七竅都在滲血。
視線開始模糊,但他還是強撐著,在排水溝裡架起了機槍。
“來吧……狗日的……”
他喘著粗氣,
將一個彈匣拍進槍膛。硝煙在營地中彌漫,像一層天然的屏障,鬼子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噠噠噠噠……
機槍噴吐著火舌,子彈穿透硝煙,將三個正在搜索的鬼子打得仰麵栽倒。
陳陽鬆的手指死死扣著扳機,槍管很快變得滾燙,灼傷了他的手掌,但他渾然不覺。
“十四……十五……十六……”
“沒算錯吧!”
“我應該已經殺了十九個鬼子!”
他一邊射擊一邊低聲計數!
鮮血從傷口不斷湧出,在身下彙成一灘血泊,但他的眼神依然銳利如刀。
突然,機槍發出“哢”的一聲空響……機槍的最後兩發彈夾很快都打光了。
“草!!!”
陳陽鬆咒罵一聲,扔掉機槍,抓起身邊的漢陽造。
視線越來越模糊,但他還是憑著感覺瞄準了一個硝煙裡若隱若現的鬼子,那個鬼子穿著呢子大衣,像是個軍官。
砰!
那個穿呢子大衣的軍官應聲倒地,周圍的鬼子頓時亂作一團。陳陽鬆咧嘴笑了,鮮血從嘴角溢出,但他還是強撐著給步槍再次上膛!
“第二十……”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有刀子在肺裡攪動。
他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但他還是死死握著槍,像握著最後的希望。
遠處,鬼子的喊叫聲越來越近。陳陽鬆知道,自己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可他還不想放棄……他艱難地從身後摸出兩個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