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俊帶著一隊親隨策馬出了城門,今天他要去城外的流民營地去查看一下,順便看看施粥的幾處粥棚的情況。
陳俊眯起眼睛望去,隻見一片開闊的荒地上,密密麻麻搭著簡陋的窩棚,有的用茅草搭建,有的隻是幾塊破布拚湊而成。
營地外圍用木柵欄草草圍了一圈,每隔百步就插著一麵"禁越界"的旗子。
更遠處,隱約可見京營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那是朝廷用來震懾流民的駐軍。
"聽說前幾日又鬨過事?"陳俊勒住韁繩,放慢馬速。
"是,有流民想衝進城裡搶糧,被守軍射殺了十幾個。現在營地裡還貼著告示,說再敢鬨事就全部驅逐。"
陳俊點點頭,目光掃過營地邊緣那些衣衫襤褸的孩童。
他們瘦骨嶙峋,赤著腳在泥地裡追逐打鬨,看到馬隊經過時,立刻像受驚的小獸般四散躲藏。
此時各個粥棚前已經排起了長龍,一眼望不到頭。
流民們捧著破碗,佝僂著身子。
這些流民無一不是麵黃肌瘦,眼神麻木,隻有在聞到粥香時,眼中才會閃過一絲渴望。
"大人,前麵就是盧家的粥棚。"趙大指著一處比其他粥棚都要寬敞的施粥點說道。
這座粥棚搭建得頗為講究,四角立著粗壯的杉木柱子,頂上鋪著防水的油布。
棚前支著三口大鐵鍋,底下柴火燒得正旺,鍋裡熬著稠稠的米粥,熱氣騰騰。
十幾個穿著統一灰色粗布袍子的夥計正忙著維持秩序,分發粥食。
陳俊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侍衛。
他注意到盧家的粥比其他地方的都要稠厚,排隊的人雖然多,但秩序井然。
每個領到粥的流民都會向粥棚後方深深鞠躬——那裡擺著一張太師椅,椅上端坐著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約莫五十來歲,圓臉大耳,穿著一身樸素的褐色棉袍,腰間隻係著一條普通的布帶,渾身上下不見半點奢華裝飾。
他正笑嗬嗬地看著領粥的流民,時不時囑咐夥計多給老人孩子添一勺。
陳俊聽說過這人,正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富戶。
這位白手起家的巨富,據說年輕時走南闖北,靠著一雙腳板和一杆秤,積攢到了驚人的財富。
陳俊並沒有上前打擾,他知道自己這個懸鏡司提督在那些流民麵前還不如一碗粥重要。
不遠處就是內庫設置的粥棚。
兩處粥棚相距不過百步,景象卻天差地彆。
盧家那邊雖然也擁擠,但至少隊伍井然有序;
而內庫這邊,不僅排隊的流民少很多,而且秩序也十分的混亂。
"大人,這邊太亂了,要不……"秦二牛麵露憂色,想要勸阻。
陳俊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內庫設立的粥棚搭建得歪歪斜斜,幾根竹竿撐著塊破布,連遮陽都勉強。
三個穿著內庫服飾的雜役懶散地坐在條凳上,其中一個甚至把腳翹在粥鍋旁,鞋底沾著的泥巴幾乎要掉進鍋裡。
"下一個,快一點,老不死的!"一個滿臉橫肉的雜役不耐煩的吼道,隨手舀了一勺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倒進老人顫抖的破碗裡。
渾濁的液體濺出大半,老人慌忙用枯枝般的手指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