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子之位。”吳巨答道。
吳巨對這場紛爭有所耳聞。
當前太子之位的競爭者僅剩兩人:
嬴政與嬴成蛟。
嬴政的主要支持者是子楚及呂不韋。
而成蛟則獲得了以夏太後為首的韓國外戚的支持。
按理來說,作為長子且有子楚與呂不韋的支持,嬴政理應成為太子。
然而此刻,作為人質滯留趙國的嬴政,成為了他在此次爭奪中最明顯的劣勢。
韓國外戚常借此說服子楚立成蛟為太子,但子楚對此反應冷淡,他始終傾向於遠在趙國的嬴政。
正如剛才子楚的憤怒爆發,正是因為那些發言的大臣皆是韓國外戚,這是他們精心設計的一次策略,意在悄然推動子楚立成蛟為太子。
坐在龍椅上的子楚心中歎息一聲,目光落在麵前瑟瑟發抖的成蛟身上。
他並非不喜歡成蛟,而是對自己遠在趙國的趙姬和嬴政充滿愧疚。
記憶中的那抹曼妙身影,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她現在在趙國的生活如何。
政兒……
當年自己返回秦國時,他大概剛學會走路吧。
子楚回憶起在趙國做人質時的艱難歲月——衣食無著,生活困苦,政兒如今想必也麵臨類似的困境。
自己有呂不韋的幫助才得以脫身回秦,又有誰能幫助政兒呢?
子楚搖了搖頭,調整情緒後對成蛟說道:
“文章寫得不錯,我很欣賞,賞!”
一旁的侍從端著漆盤上前,遞給成蛟,盤中裝有一些珍貴的金銀珠寶。
“兒臣叩謝父王!”成蛟心有餘悸地接過漆盤,然後退回原位。
子楚轉頭看向殿下正津津有味進食的吳巨,忽然笑著問道:
“吳卿,聽聞你在岐山所作《水調歌頭》,震動七國,連稷下學宮的薑先生和蘭陵的荀先生都對你讚賞有加。今日有這樣的盛事,不知你是否有興趣即興創作?”
吳巨一怔。
他本想婉拒,但忽然瞥見魏磬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己,再看向對麵,呂凝那雙清澈如潭的眸子也正注視著他。
罷了。
吳巨苦笑著一抹手,乾脆地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吧。”他說完便起身。
“好!”子楚顯然也沒料到吳巨會答應,立刻拍掌稱讚。
一時間,周圍的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不可否認,《水調歌頭》讓吳巨的名字在七國之間廣為人知。稷下學宮的薑堪、大儒荀況、儒家的韓非,甚至孔子的後人孔臻等人都對他讚譽有加。
文壇中人都說,吳巨的詞兼具詩的韻味和辭賦的華美。
然而,作為一個醫生,吳巨對作詩填詞並不太感興趣,他一生隻留下這一首《水調歌頭》,實屬遺憾。
“來人!為吳卿磨墨!”子楚高聲吩咐。
“停!”吳巨急忙阻止。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
吳巨摸了摸頭,心裡想著當然不能說自己字醜啊。
於是他找個借口:“那個……我最近手不太靈便,怕寫不好,不如直接口述吧。”
“這有何難,寡人親自為你代筆。”子楚豪邁地說。
眾人聽得嘖嘖稱奇。
“行吧。”吳巨無奈接受。
看來是時候好好練練書法了,待會回去就得找人買毛筆。
不然日複一日讓彆人幫自己寫詩,幾年後恐怕會被人質疑:為何吳巨的詩集全是他人口述的?
萬一成了千古謎團,豈不尷尬?
吳巨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飲儘杯中最後一滴燒刀子,然後踱步走到案前,模仿成蛟的樣子擺出一副文人的姿態。
老實說,吳巨雖然對“寫詞”沒什麼熱情,但也並非完全排斥。畢竟,誰不喜歡被捧呢?
這時,場中一片寂靜,子楚早已準備好絹帛和筆墨。
吳巨豪邁地吟誦: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兩句氣勢恢宏的詩句瞬間震懾了秦國群臣。
接下來更加令人震撼: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李太白,公子非,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吳巨將原句中的“岑夫子,丹丘生”改為“李太白,公子非”。前者引用李白的詩句稍顯拘謹,因此加入李太白的名字以示敬意;後者模仿李白提及丹丘生的方式,加入韓非的名字,畢竟韓非是少數與他共飲並欣賞過他作詞的人。
一首《將進酒》已過半程,連子楚也被深深吸引,手中的毛筆懸在空中,墨汁從筆尖滴落,一時竟忘記了繼續書寫。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楚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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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喚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全詞唱罷,滿座皆驚。
吳巨看著群臣呆住的表情,鬆了一口氣。畢竟是李白的經典之作,千古絕唱,即便放在當下也能讓人歎為觀止。
“好!”
不知誰率先起身拍案叫好,帶動了整個大殿的掌聲與歡呼。呂不韋、蒙驁、王齕、麃公、華陽太後、夏太後等人紛紛鼓掌,成蛟和魏磬也如粉絲般激動不已。
這首詞較為通俗易懂,即使是少數不懂詩文的武將也能理解其中之意。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這般豪邁,不惜耗儘家財隻為一杯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這才是真正的氣勢恢宏,能以高起點保持高昂氣勢,實屬不易!”
“寫得最妙的難道不是那句‘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嗎?多麼豁達!”
眾位文官圍繞哪句詩最為精彩展開激烈爭辯。
不得不承認,這些文官酒酣耳熱時興致高昂,竟比武將更顯狂放,眼看就要爭吵起來,吳巨急忙上前勸和。
他解釋道,這首詞每一句都同樣出色。
若換作他人說出這話,恐怕這群文官早已群起而攻之。
畢竟其中不乏精通詩賦的七國名士,更有不少出身於儒家或稷下學宮之人,可以說,他們閱儘無數佳作。
然而今日這首《將進酒》,卻讓他們大開眼界。
這時,子楚也從詩境中回過神來,依照記憶揮毫寫下全篇。
“吳卿,這首詞可有標題?”子楚詢問。
“就叫《將進酒》吧。”吳巨答道。
“好!勸酒之詞,甚好!”
子楚連聲稱讚,隨即提筆在詞句間寫下《將進酒》三字,並附上自己與吳巨的署名。
他反複品賞,越看越喜愛,揮手示意侍從將其懸掛,供殿內眾人欣賞。
頃刻間,十餘人圍至這幅《將進酒》前,讚歎不已。
“蛟兒,此詞與你的辭賦相比如何?”子楚笑著問道。
成蛟忙起身拱手,誠懇答道:“雲泥之彆!”
“哈哈哈哈,你還年輕,未來尚長。”子楚暢懷大笑,似被這首《將進酒》驅散了之前的煩惱。
旁邊,夏太後目光微閃,說道:“大王,依臣妾看來,吳卿才華卓絕,見識廣博,不如讓蛟兒拜他為師,習練詞道,也能開闊眼界。”
“嗯……”子楚對此並無異議,轉頭問吳巨:“吳卿,你覺得如何?”
“臣不過略具薄才,擔當公子之師恐難勝任,若公子不棄,今後若有疑惑,隨時可至寒舍,我定當傾力相授。”吳巨拱手說道。
他暫時無意介入這場太子之爭,因為其中的複雜遠超想象。
“嗯,這樣很好。”子楚點頭道,“蛟兒,你要記住,對吳卿要畢恭畢敬,雖未正式拜師,但也應以師生之禮相待。”
“兒臣明白。”成蛟向子楚行了一禮,隨即轉向吳巨,恭敬道:“見過吳師。”
“嗯。”吳巨微微頷首,接受了這一禮。
吳巨坐回座位後,旁邊的魏磬低聲讚歎:“師父您真厲害,隨口就能吟出一首詞!”
“彆太張揚。”吳巨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