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將軍……”
史文恭拎著滴血的方天畫戟，踏著染血的草叢上前一步。
那低沉的聲音在凜冽的夜風中異常清晰。
姚平仲被這呼喚驚醒般，茫然地回過頭來。
隻見史文恭宛如一尊浴血的魔神，周身的殺氣未散，正站在他麵前。
慘然的笑意劃過姚平仲滿是血汙的臉頰。
他手臂一鬆，沉重的鋼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努力穩住身形，對著史文恭恭敬地抱拳，聲音嘶啞而艱難地說道：
“這位史…史將軍；
姚某知道你的意思，官匪自古就是勢不兩立。
姚某本事低微，願任憑史將軍處置。
隻是請史將軍對這些兄弟高抬貴手。”
他指著身後那百餘名形容低沉、人人帶傷的姚家軍殘兵，語氣悲愴而決絕：
“他們……個個忠心……都是大宋的好男兒。
今日已流儘了血……隻求，隻求史將軍開恩……
莫讓他們，莫讓他們……最終骸骨零落，化作這西夏草原上無人收殮的孤魂野鬼……
姚平仲來世做牛做馬，也定當報答將軍大恩！！”
“少將軍——！！”
“要殺便殺！我們不怕！！”
“跟他們拚了！要死一起死！！”
“少將軍……”
姚平仲的話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點燃了殘餘的姚家軍最後一股血氣。
他們怒吼著，掙紮著，甚至拖著重傷之軀，踉蹌著向前衝了幾步。
悍然擋在了史文恭和姚平仲之間。
史文恭的實力他們親眼目睹，憑借他們這點人，根本擋不住對方。
現在隻求大家死在一起……
“嗬……”
史文恭淡淡一笑，轉身看向西夏軍逃走的方向：
“姚將軍多慮了；
史某若是想要殺了你們，就不會出手相救了。
讓你們和西夏狗賊拚光就是了……”
聽了史文恭的話，姚平仲眼神一亮。
史文恭接著說道：
“你說的不錯，他們個個都是錚錚鐵骨的好男兒。
為了雪百年欺壓之辱，都流儘了最後一滴血。
史某敬佩還來不及，怎會加害諸位兄弟？
隻是你們現在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
史某勸你們趕緊離開吧！
這些西夏禁軍逃走之後，李乾順肯定會派出更多、更精銳的人出來。
到時候你們就真正走不出西夏了……”
姚平仲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消沉起來。
沉默良久之後，向身後幸存的姚家軍下令道：
“把兄弟們收斂一下吧！
火化後帶回中原……”
一眾姚家軍再也忍耐不住，個個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在雜亂的戰場中慢慢尋找戰死的兄弟。
那些保全屍首的還一些，屍首被戰場中踏碎的，就難以找全了……
一直到了天亮時分；
山士奇帶著追殺的齊軍返回此處的時候，姚家軍才勉強將屍首收拾完畢。
姚平仲向著史文恭深深一躬身，話都沒多說，便翻身上馬。
他轉過身去，哽咽著仰天高叫一聲：
“兄弟們，回家嘍……”
“回家嘍……”
幸存的姚家軍帶著哭腔長嘯一聲。
他們將同袍的骨灰抱在懷裡，猛的一抽坐下馬，向著橫山快速奔去。
史文恭一直看著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姚家軍，喉嚨裡傳出一道壓抑的聲音：
“西北軍個個都是好樣了，他們算是趙宋最後的脊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