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軌號懸浮在失衡之淵的邊界,像一片被狂風困住的葉子。舷窗外,黑色漩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吞噬著周圍的一切——一顆路過的小行星在接觸漩渦的瞬間,便被撕成無數碎片,碎片尚未散開,又被壓縮成一顆致密的黑點,最終徹底湮滅。平衡之心在主控台上劇烈震顫,晶石表麵的光紋時明時暗,仿佛隨時會熄滅。
“‘平衡者’係統完全失效。”小張的手指在控製台上徒勞地敲擊,屏幕上的數據流變成一片亂碼,“失衡之淵的能量等級超過了係統的最高承受閾值,我們連它的邊界都無法穿透,更彆說進入中心了。”
李強嘗試啟動平衡原漿驅動裝置,引擎噴出的金色光流剛接觸到漩渦的邊緣,就被黑色能量瞬間吞噬,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他盯著能量讀數,臉色凝重如鐵:“我們的所有能量,在這裡都像投入黑洞的水滴。星核合金的侵蝕速度在加快,再這樣下去,船體會在三小時內解體。”
林夏將手掌貼在平衡之心上,試圖用平衡印的力量建立連接,但“知”字印記的光芒剛亮起,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回去,她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仿佛有無數細針在紮刺。腦海中,那些在未知星雲學到的平衡法則變得模糊不清,記憶海裡的文明輪回影像扭曲變形,隻剩下一片混沌的雜音。
“這不是普通的失衡。”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劃過舷窗上凝結的黑色紋路——那是漩渦能量滲透留下的痕跡,“它是‘平衡的對立麵’,是所有失衡能量的源頭,我們的平衡法則在這裡完全失效。”
三天前,他們還在為突破鐵爪族的封鎖而慶幸。那時的星軌號雖傷痕累累,卻帶著戰勝掠奪者的銳氣,所有人都以為,隻要抵達失衡之淵,憑借平衡之心與原漿的力量,總能找到修複平衡的方法。可當真正站在這片虛無的邊界前,才明白什麼叫“螳臂當車”。
失衡之淵的邊界沒有實體,卻像一堵無形的牆。星軌號嘗試從不同角度切入,每次都被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彈回,彈回的瞬間,飛船的能量就會被抽走一部分。小張計算過,按照這種消耗速度,他們的能量儲備最多隻能支撐五次嘗試。
“第一次嘗試失敗。”李強的聲音乾澀,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右舷防禦層出現裂痕,星核合金的自愈功能……失效了。”
林夏看著裂痕處蔓延的黑色紋路,心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情緒——那是從星際旅程開始以來,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在穀神星,他們能喚醒原住民的勇氣;在無名星,他們能修複時空錨點;在迷霧星域,他們能淨化混沌能量;可在這裡,他們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看那裡。”小張突然指向漩渦邊緣,一個微弱的光點正在閃爍。三人湊近舷窗,才看清那是一艘破損的飛船,船身上的標誌屬於五十年前失蹤的“守望者號”——聯邦最早派往失衡之淵的探索船。
守望者號像一片落葉,在漩渦邊緣旋轉,船體早已被黑色能量侵蝕得千瘡百孔。突然,飛船的引擎爆發出最後一絲光芒,似乎想衝過邊界,卻在接觸漩渦的刹那,化作一道耀眼的光,隨即徹底消失。
“他們也失敗了。”李強的聲音低沉,“五十年前,守望者號的艦長是聯邦最頂尖的平衡學家,他帶著當時最先進的設備,可結果……”
林夏想起守望者號的日誌殘片,上麵記載著艦長最後的留言:“失衡之淵不是‘場’,是‘法則’的缺口。我們的平衡在這裡沒有意義,因為這裡的規則是‘無意義’本身。”那時她不懂這句話的含義,此刻卻如遭雷擊——他們試圖用已知的平衡法則去修複這裡,本身就是個錯誤。
第二次嘗試,他們將平衡之心與三人的平衡印同步,試圖用“知、行、守”三位一體的力量強行突破。金色的光柱衝天而起,短暫地在邊界上撕開一道裂縫,裂縫中露出的景象卻讓他們毛骨悚然——裡麵沒有能量流,沒有時空結構,隻有一片純粹的虛無,連黑暗都不存在。
“那是什麼?”小張的聲音帶著恐懼,裂縫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它在……嘲笑我們的努力。”
裂縫瞬間閉合,反彈的能量波讓星軌號劇烈搖晃,主控台冒出陣陣黑煙。平衡之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晶石表麵甚至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林夏的心像被一隻手攥緊——這是平衡之心第一次出現損傷,也是第一次讓她感到,有些東西,或許真的無法被平衡。
“我們該回去了。”李強突然開口,他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不斷下降的生存指數,“再試下去,隻是白白犧牲。地球還需要我們,失衡之淵……或許不是現在的我們能應對的。”
小張沒有反駁,他默默地開始計算返航路線,手指卻在中途停下。屏幕上,地球的影像與失衡之淵的漩渦重疊在一起,他突然意識到,若這裡的失衡繼續擴張,用不了十年,地球就會被徹底吞噬。“回去……又能躲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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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住每個人的心臟。林夏走到舷窗前,望著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突然想起王浩父親的話:“真正的勇敢,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承認自己的局限,卻依然不放棄尋找微光。”
第三次嘗試,他們放棄了強行突破,轉而釋放出無數微型探測器,試圖收集邊界的能量數據。探測器剛靠近漩渦,就失去了信號,隻有一個探測器在消失前傳回了一幀畫麵——虛無的深處,似乎有一點微弱的金光,像風中殘燭,卻始終未曾熄滅。
“那是什麼?”林夏放大畫麵,金光的形態隱約與平衡之心相似,“難道失衡之淵的中心,反而有平衡的火種?”
希望像火星般燃起,卻又迅速被現實澆滅。就算中心有火種,他們也無法抵達。星軌號的能量儲備隻剩下最後一次嘗試的量,而那道金光,遠在他們能觸及的邊界之外,像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承諾。
“或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林夏的聲音帶著疲憊,“失衡之淵不是需要被‘修複’的地方,而是需要被‘理解’的存在。就像宇宙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平衡就有失衡,它們本就是一體兩麵。”
李強沉默地點頭,他關掉了武器係統,將剩餘的能量全部導入防禦層:“至少我們確認了一點,這裡的失衡暫時不會擴散到地球。我們能做的,是回去積蓄力量,等待有一天,能真正理解這片虛無。”
小張將探測器傳回的畫麵存入數據庫,標注為“待解之謎”。他看著屏幕上平衡之心的裂痕,突然笑道:“說不定這道裂痕不是損傷,是平衡之心在提醒我們,它也有做不到的事。就像我們,總以為自己能拯救世界,卻忘了自己也隻是普通人。”
返航的指令發出時,沒有人說話。星軌號緩緩轉身,將那片虛無拋在身後,艦體的侵蝕仍在繼續,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一絲平靜。林夏撫摸著平衡之心的裂痕,突然明白,邊界的無力感,或許也是一種平衡的啟示——它教會他們敬畏宇宙的浩瀚,承認自身的渺小,而這種敬畏與承認,恰恰是平衡之道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部分。
飛船駛離失衡之淵的範圍,星核合金的侵蝕終於停止,平衡之心的光芒也重新穩定下來。舷窗外,星光再次變得清晰,那些熟悉的星座像老朋友一樣,在黑暗中眨著眼睛。
“看,”李強指著一顆明亮的恒星,“那是距離失衡之淵最近的恒星,它的光芒雖然微弱,卻始終在抵抗著虛無的吞噬。”
小張調出恒星的觀測數據,它的能量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流失,卻依然堅持了數百萬年。“或許這就是答案。”他輕聲說,“我們不必一下子戰勝失衡,隻要像這顆恒星一樣,守住自己的光芒,哪怕隻能照亮一小片區域,也是一種平衡。”
林夏在日誌裡寫下:“失衡之淵的邊界,讓我們學會了最重要的一課——平衡不是全能的武器,而是認清局限後的堅守。我們或許永遠無法徹底消除失衡,但隻要不被無力感吞噬,隻要還在尋找那道微光,就是在踐行平衡之道。”
星軌號朝著地球的方向駛去,身後的虛無仍在擴張,卻仿佛不再那麼可怕。因為他們知道,真正的無力感,不是麵對強大的敵人,是放棄尋找希望的瞬間。而隻要星軌號的引擎還在運轉,隻要平衡之心的光芒還未熄滅,他們就會帶著這份在邊界學到的謙卑與堅韌,繼續前行。
或許有一天,當他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當平衡的法則有了新的維度,他們會再次回到這裡。那時的失衡之淵,或許將不再是無法穿透的邊界,而是通往更深層平衡的入口。而此刻的無力感,終將成為未來打破邊界的勇氣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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