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1673年)的深秋,紫禁城的平靜被一封來自廣東的奏折打破了。平南王尚可喜說自己快七十了,想回遼東老家養老,順便把王位傳給兒子尚之信。
此時的康熙,剛滿十九歲,親政也才五年。他捏著奏折在南書房轉圈,陽光透過窗欞,在《皇輿全圖》的雲南、廣東、福建三地晃來晃去——那是三藩的地盤,像三顆紮在大清版圖上的釘子,不拔掉,總覺得硌得慌。
要說這三藩的來曆,得從清軍入關那會兒說起。
吳三桂,原是明朝山海關總兵,後來降了清,帶著關寧鐵騎當先鋒,從東北一路打到雲南,還把南明永曆帝給擒殺了,論功行賞被封為平西王,鎮守雲南。尚可喜跟著清軍平定廣東,封平南王。耿仲明後來爵位傳給兒子耿繼茂、孫子耿精忠)平定福建,封靖南王。
這三位本來是清廷用來穩定南方的棋子,可到了康熙年間,慢慢就成了麻煩。
《清史稿》裡說吳三桂“擁重兵,據要地,擅署官吏,歲耗軍餉數百萬”。在雲南,他不光掌兵權,民政、財政也一把抓,官員任免都不用朝廷批,號稱“西選官”,從雲南到四川、貴州,一半官員都是他的人。他還壟斷鹽井、銅礦,自己造錢幣,活脫脫一個“國中之國”。
有一回,朝廷派去雲南的按察使,剛到任就被吳三桂找借口罷了官,理由是“不懂邊地民情”。康熙看了奏報,就批了倆字“知道了”,但心裡肯定罵娘了,隻是沒說出來。
尚可喜在廣東也不含糊,王府氣派,家裡養著幾千親兵,連廣東巡撫都得看他臉色。耿精忠在福建更過分,偷偷跟台灣的鄭經鄭成功兒子)往來,還私造戰船、操練水師,說是“防備海盜”,誰不知道他想乾嘛?
最讓朝廷頭疼的是錢。三藩每年要花掉朝廷近一半的財政收入。康熙六年,戶部奏報:“天下正賦才八百七十五萬兩,三藩俸餉就占了六百萬兩。”那時候黃河老鬨水災,北方邊軍也等著發餉,國庫經常見底。有一次康熙想撥款修曲阜孔廟,戶部尚書支支吾吾說“錢都給雲南了”,少年天子盯著賬本,半天沒吭聲——估計心裡在盤算:這藩不撤,遲早得被拖垮。
親政後的康熙,心裡一直琢磨著撤藩。他常跟索額圖說:“三藩就像毒瘡,不趁早割掉,早晚出大事。”可大臣們大多反對,說“三藩勢大,撤了怕出事”,連孝莊太後都勸他:“慢慢來,彆急。”康熙嘴上答應,心裡早有譜了——尚可喜這封奏折,正是他等的機會。
康熙召集大臣商量尚可喜的奏折。明珠、莫洛等年輕大臣說“趁這機會,把廣東藩地也收回來”,大學士圖海、索額圖卻覺得“該讓尚可喜養老,留尚之信襲爵,穩住他們”。兩派吵得臉紅脖子粗,康熙一直沒說話,等安靜下來才緩緩開口:“王位可以傳,但藩兵、藩地,必須歸朝廷。”
旨意到了廣東,尚可喜再不情願也隻能接旨。可遠在雲南的吳三桂聽到消息,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下一個就是自己。
吳三桂的謀士劉玄初勸他:“王爺要是主動請撤,皇上肯定懷疑你心虛;要是不請,又顯得你跋扈。不如假意請撤,料想皇上不敢真答應。”吳三桂覺得有理,也上了奏折,說“臣也想撤藩回遼東”。
他算準了朝廷不敢動他——雲南地處偏遠,少數民族多,沒他鎮著,肯定亂。可他沒算到,康熙要的就是這句話。康熙拿著奏折對大臣們說:“吳三桂請撤,朕就準。他要是真心想養老,朕厚待他;要是有二心,朕也不怕。”當即下旨:“平西王吳三桂,可帶部眾家眷回錦州,沿途地方官好好安置。”
消息傳到雲南,吳三桂氣得直蹦。他沒想到這二十歲的小皇帝,真敢對自己下手。他召集心腹將領在王府密謀,總兵吳應麒拍著桌子說:“王爺為大清打了半輩子江山,現在鳥儘弓藏,不如反了!”
吳三桂看著牆上自己當年降清時穿的鎧甲,沉默了很久——他這輩子,先叛明,再降清,要是再反清,後人得怎麼罵他?可一想到要交出兵權,回遼東當閒人,又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候,福建的耿精忠也收到了撤藩令。他比吳三桂乾脆,一邊假意接旨,一邊偷偷派人聯絡吳三桂,說“願意一起乾”。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吳三桂在昆明豎起“興明討虜”的大旗。他穿上明朝的總兵官服,帶著部眾到永曆帝墳前哭祭,說“臣吳三桂,今日起複明室,報答先帝恩德”。這出戲騙了不少人,雲南的漢官、百姓,還有些懷念明朝的士人,紛紛響應。
吳三桂自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出兵貴州、湖南,舊部們聞風而動,不到三個月,湖南全省就成了他的地盤
吳三桂起兵的消息傳到北京,朝堂上下慌成一團。那些當初反對撤藩的大臣,紛紛指責“明珠等人誤國”,甚至有人提議“殺明珠向吳三桂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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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卻異常鎮定,在太和殿召集百官說:“三藩早晚要反,早反早平,晚反更難。朕意已決,必討之!”
他馬上調兵遣將:讓順承郡王勒爾錦當寧南靖寇大將軍,率軍守荊州,擋住吳三桂北上;派康親王傑書去浙江,防備耿精忠;命安親王嶽樂去江西,切斷吳三桂和耿精忠的聯係。
可清軍多年沒打大仗,將領多是紈絝子弟。勒爾錦到了荊州,居然不敢渡江,天天在營裡喝酒;傑書在浙江,被耿精忠的軍隊打得連連後退——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康熙十三年三月,耿精忠在福州起兵響應,自稱“總統兵馬大將軍”,出兵浙江、江西;四月,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軟禁了老爸,在廣州也反了。三藩聯手,半壁江山落入叛軍之手,連陝西提督王輔臣、廣西將軍孫延齡都跟著反了,清朝一時間被逼到了牆角。
有一次,康熙看軍報,見到勒爾錦“請求增兵十萬”的奏折,氣得把筆扔在地上。他想起擒鼇拜時的果斷,想起南書房那幫年輕人的勇猛,對身邊太監說:“傳旨,申斥勒爾錦!再畏縮不前,朕親自去荊州!”
那時候的北京城,人心惶惶。富戶往鄉下轉移家產,有的大臣偷偷把家眷送回關外。康熙卻做了個驚人決定:照常舉行科舉考試。他說:“要是因為叛亂就廢了科舉,才真的亂了人心。”放榜那天,他還親自去貢院,對新科進士說:“你們安心做官,三藩必平,天下必安。”
而在湖南前線,吳三桂的軍隊卻停下了腳步。他打下嶽陽後,沒趁勝北上,反而派人去北京,說“願意跟清朝劃江而治”。
吳三桂的猶豫,給了康熙喘息的機會。少年天子抓住這個空隙調整部署:先集中兵力打耿精忠,再招撫王輔臣,孤立吳三桂。
撤藩令下,烽火燎原,這是康熙親政後麵臨的最大考驗。他或許沒料到叛亂來得這麼快、這麼猛,但他更沒料到,這場打了八年的戰爭,會讓他從一個年輕帝王,真正變成能駕馭天下的君主。而吳三桂,這個反複無常的梟雄,也將在這場戰爭中,走到自己命運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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