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淵的草屋內。
林一寧端著剛熬好的藥粥準備推門而入，正巧撞見趙武單膝跪地，低聲彙報——
“將軍，北境大營斷糧三日，兄弟們……已經開始啃樹皮了。”
慕容淵指節攥得發白，聲音卻冷靜得可怕：“朝廷撥的軍餉呢？”
“被戶部扣下，說是‘暫充賑災’。”趙武咬牙切齒，“可災民一粒米都沒見到！”
林一寧站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不止嶺南，整個北方都在鬨饑荒！
她輕咳一聲，屋內兩人立刻噤聲。
慕容淵抬眸，見是她，緊繃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鬆了鬆。
“林姑娘。”
林一寧將藥粥放在桌上，直截了當：“將軍若有糧，打算怎麼做？”
慕容淵沉默片刻，終是坦白：“我會聯絡舊部，願追隨者接來嶺南，不願者……贈糧全了袍澤之誼。”
他說得平靜，眼底卻翻湧著滔天巨浪——那是被踐踏的驕傲，被辜負的忠誠。
林一寧點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慕容淵怔住。
他設想過她的驚訝、勸阻甚至恐懼，卻沒想到她竟答應得如此乾脆。
“糧食我會讓石大哥配合交接，要多少，你直接同他商量。”她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明天吃什麼。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慕容淵聲音發緊，“這是資敵，是誅九族的大罪。”
林一寧笑了，眼睛彎成月牙：“那將軍會讓我被誅九族嗎？”
慕容淵猛地站起身，輪椅被撞得哐當倒地。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眸色深沉如夜：
“隻要我活著，沒人能動你一根頭發。”
這句話太重，重得林一寧耳尖發燙。
她慌忙抽出手，故作輕鬆：“所以啦，糧食算我借你的，等將軍東山再起再還我！”
慕容淵深深看她一眼，鄭重抱拳：
“慕容淵，在此謝過。”
當夜，石記糧鋪後院。
小石頭聽完計劃，興奮地搓手：“終於要乾票大的了！主人放心，我這就清點庫存。”
他掏出賬本嘩啦啦翻著：“現有存糧三千石，若省著吃，夠五千人撐半月。”
慕容淵沉吟：“先調兩千石送往北境，剩下的……”
“不用。”林一寧突然打斷，“三千石全送去吧。”
趙武激動得聲音發顫：“林姑娘，你真的……真的……”
“將士們重要，鋪子這邊我們會再想彆的辦法！”
“主子還真是把將軍放在第一位！”小石頭接話。
慕容淵輕咳一聲，耳根微紅。
三日後，趙武帶隊押糧北上。
臨行前，慕容淵親自為他披上大氅。
“告訴兄弟們——”他壓低聲音，“慕容淵還沒死。”
趙武紅著眼眶重重抱拳，翻身上馬。
林一寧望著遠去的煙塵，忽然感覺袖口被輕輕拉住。
慕容淵站在她身側，低聲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