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也沒想到,第一個扒自己褲子的女人,會是宋景棠。
他伸手想按住皮帶,被宋景棠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彆動!”她凶巴巴地瞪他。
這樣鮮活生動的宋景棠,是他求了許久的……
“是右腿。”裴度放棄抵抗,選擇坦白,“小腿可能傷得有點重。”
即便做了心理準備,宋景棠卷起裴度右邊褲腿的時候,還是被眼前觸目驚心的傷口震住了。
他整個右腿,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還有一截骨頭明顯錯位裂開了,戳穿了皮肉,白森森地一小截,看著都疼。
而裴度,居然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
“彆哭。”裴度最怕看她掉眼淚,眼見宋景棠眼圈都紅了,他低聲道,“真的不疼,在水裡泡久了,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你彆說話!”宋景棠就沒見過這麼嘴硬的病人!她瞪他一眼,接著起身,手摸到腰後,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
有乾淨的紗布,止血膏和止痛藥。
都是她剛剛順來的。
宋景棠又找了兩塊板子,給裴度做了個臨時的固定板。
“裴度,我不會讓你瘸的。”宋景棠低聲道。
裴度笑了笑,其實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隻要她能活著,他斷一條腿有什麼呢?
可眼前人,神色那麼認真,眼尾氤開一抹泫然欲泣的緋紅,他心尖跟著尖銳地疼了一下。
裴度伸手過去,指尖輕輕拂過她發燙的眼尾,溫聲應著:“好。”
這一晚,宋景棠和裴度躺在一個草鋪上,怕碰到裴度的傷口,宋景棠縮成小小一團,儘量不占地方。
她睡得很淺,神經緊繃著,外麵一有風吹草動,就迅速睜眼。
可身體還是太累了。
後來,半夢半醒間,宋景棠感覺到自己被一條有力的手臂圈入懷裡,她沒來得及睜眼,先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氣息,冷冽乾淨,讓她心安。
“睡吧,我在這裡。”裴度溫聲安撫著。
等懷裡人緊皺的眉頭慢慢鬆懈下來,裴度這才伸手,輕輕取走了宋景棠睡前,就放在腦袋旁邊的那把折疊刀。
他掃了眼門縫底下透進來的那道黑影,眼底掠過一抹狠戾的寒光,殺意在血液裡瘋漲。
門外的,是起夜放水的光頭。
他路過柴房,想到宋景棠,心裡一陣癢癢。
光頭悄然走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估計是睡了。
他試探性地推了下門,裡麵被什麼東西抵住了。
光頭不敢把動靜鬨得太大,倒不是怕驚醒柴房裡的一男一女,畢竟那女人再倔再狠,也不過是個女的,小腿都沒他胳膊粗!
至於那個男的,傷那麼重,估計就是個廢人了。就算沒受傷,長成那樣,肯定也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他可是十幾歲就在道上混,跟著大哥砍人了!
這種小白臉,他一隻手就能應付!
光頭擔心的是吵醒大哥大山。
他轉而繞到柴房後麵,牆上有個木頭窗戶,光頭正透過窗戶想看看裡麵的情形,熟料,他腦袋剛湊過去,黑暗裡,不知道什麼東西朝他飛過來,直接砸到了他臉上!
光頭痛得喊出聲時,柴房內,裴度先捂住了懷裡人的耳朵。
夜幕到了儘頭,天邊泛起一線魚肚白。
季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