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死寂被沉重的呼吸聲打破。齊天那雙燃燒著暗金色餘燼的瞳孔，沉沉地凝視著我伸出的、沾滿血與泥的手，以及我眼中毫不作偽的決絕與同病相憐的悲憤。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岩石的冰冷，還有一絲名為“希望”的、極其微弱的火星。
許久，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被漫長絕望磨礪出的、近乎乾澀的語調，緩緩響起：
“血債…血償…掀翻淩霄寶殿…”它重複著我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在咀嚼著萬載的恨意與不甘。暗金色的火焰在它眼中明滅，最終，那火焰深處，一絲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光芒被點燃，如同在無儘黑夜中掙紮而出的星辰。
“好！”一個字，重若千鈞，砸在冰冷的岩石上，也砸在我心頭！盟約，在這天庭死敵的巢穴中，以血與恨為紐帶，初步達成！
“第一步，”我強撐著傷痛，指向它身上那些依舊在緩慢滲血的恐怖傷疤和額頭的深紫烙印，“你的傷…還有這禁錮！怎麼破？我的血…似乎有點用？”我想起自己鮮血濺落時被岩石吸收的異狀，以及它扼住我時力量刹那的鬆動。
齊天枯槁的麵容上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探究，有渴望，也有一絲疑慮。它緩緩伸出那隻覆蓋著暗金短毛、傷痕累累的手爪。
“汝之血…確有一絲古怪…蘊含生氣…更有一縷…與吾同源卻又迥異的‘逆’意…”它沙啞地說著，暗金眼眸鎖定了我手臂上一道較深的抓痕，那是剛才猴群襲擊留下的，還在滲血。
沒有猶豫。我咬咬牙，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在掌心用力一劃！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帶著我自身修煉出的微弱生氣，以及心口瓷片蘊含的、源自千年悲願的“逆神格化”之力！
鮮血滴落在齊天伸出的手爪上！
嗤——！
如同滾油滴入冷水！殷紅的血液與那暗金色、如同熔岩般緩慢滲出的血液接觸的瞬間，竟發出輕微的灼燒聲！一股奇異的能量波動瞬間蕩開！
齊天的身體猛地一震！那雙暗金色的火焰瞳孔驟然亮起！它手爪上原本緩慢滲血的幾道猙獰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收口！雖然未能完全愈合，深可見骨的傷疤依舊恐怖，但至少…流血止住了！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氣血感，似乎重新在那枯槁的軀體內流轉起來！
“果然…奇特！”齊天收回手爪，看著掌心殘留的血跡和被暫時壓製住的傷口，眼中精光爆射！它看向我的眼神，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凝重和一絲微不可查的期待。“汝血…蘊含生機與‘逆’力…於吾…如同久旱甘霖！雖杯水車薪…但…聊勝於無！足以讓吾…暫時壓製部分‘毒’性，恢複些許行動之力！”
它猛地抬頭，暗金色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山壁，仿佛看到了外麵那些因它而痛苦瘋狂的猴群，聲音變得冰冷而沉重：
“至於那些畜生…汝說得對。殺生…為護生。它們已非生靈，而是吾之痛苦與怨念滋生的‘孽毒’！痛苦已深，扭曲已固…無藥可救！留它們在世間…隻會造下更多殺孽，讓更多無辜生靈…承受吾之罪愆！”
它的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的悲憫。
“唯一的解脫…便是讓它們…重歸吾身！將這份痛苦與扭曲的‘孽毒’…徹底終結！”
計劃迅速敲定。接下來的兩天，整個雲霧山脈核心區域，籠罩在一種詭異而悲愴的氛圍中。
齊天盤膝坐在洞窟深處，那塊它曾長久“沉眠”的冰冷岩石上。借助我提供的蘊含“逆”力的鮮血暫時壓製了部分傷勢和體內肆虐的“毒”，它勉強凝聚起一絲殘存的力量。枯槁的身形仿佛與整座山脈的地脈相連，一股無形的、帶著悲憫與召喚的意念波動，如同水紋般，以洞窟為中心，一圈圈地擴散出去，穿透濃霧，覆蓋了整片山林。
山林間，那些原本潛伏、遊蕩、充滿攻擊性的變異猴子，動作猛地僵住！它們猩紅的眼眸中，瘋狂與暴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解脫與回歸的渴望！
“吱吱…”
“嗚…”
不再是充滿怨毒的尖嘯，而是如同歸巢幼獸般的嗚咽。一隻，兩隻，十隻，百隻…所有被汙染扭曲的猴群，無論藏身何處，都如同聽到了母親的召喚，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與敵意，從密林深處，從懸崖峭壁，從溪澗洞穴…四麵八方，如同虔誠的朝聖者，沉默而有序地向著核心洞窟彙聚而來！
它們穿過濃霧，越過山澗，彙聚在洞窟入口之外那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它們不再瘋狂，不再攻擊，隻是靜靜地匍匐在地，麵朝洞窟深處，猩紅的眼眸中流淌著暗紅色的、如同熔岩般的淚水那是被汙染的精氣所化），發出低低的、如同哀歌般的嗚咽。場麵壯觀而悲涼！
洞窟內，齊天枯槁的麵容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暗金色的火焰眼眸中，燃燒著痛苦與決絕的火焰。
“塵歸塵…土歸土…孽毒…散！”沙啞而宏大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在洞窟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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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它的聲音，一股無形的、源自地脈的磅礴吸力驟然降臨在洞外所有匍匐的猴群身上！
“吱——！！！”
沒有想象中的痛苦掙紮，隻有一聲整齊劃一的、帶著解脫意味的悠長悲鳴！
上千隻變異猴子，身體如同風乾的沙雕般，瞬間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生機！暗紅色的血液連同它們體內被汙染的精氣、魂魄，化作一道道粘稠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血色溪流，如同百川歸海，從它們的七竅、毛孔中被強行抽離，彙成一股暗紅色的洪流，穿透洞口無形的屏障，源源不斷地湧入盤坐的齊天體內！
而它們的軀體，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枯萎、化為灰白…最終，在風中化作一具具保持著跪拜姿勢的…乾屍！如同這片死寂山林中，一片瞬間凋零的、充滿罪孽的灰色森林！
整個過程，寂靜而詭異，帶著一種殘酷的儀式感。
隨著最後一絲暗紅色的能量洪流沒入齊天體內，洞窟外那密密麻麻的乾屍群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無聲地坍塌，化作一片灰白色的塵埃，被山風吹散，再無痕跡。
洞窟內，齊天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它緊閉著雙眼，臉上肌肉扭曲，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些湧入體內的、混雜著痛苦怨念和扭曲精氣的“孽毒”，如同滾燙的岩漿在它本就崩碎的道基中衝撞！但與此同時，一絲絲久違的、屬於它自身的、暗金色的本源力量，也在這些“燃料”的刺激下，如同星星之火，微弱卻頑強地重新點燃、複蘇！
兩天後。
籠罩雲霧山脈核心區域的濃霧，似乎稀薄了一絲。那股無處不在的、令人壓抑的怨念和躁動感，也消散了大半。
洞窟口，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我身上的傷在齊天借助地脈氣息的幫助下，已無大礙，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而走在我身邊的齊天…
它不再是那副枯槁佝僂、滿身恐怖傷疤的猴形模樣！
暗金色的毛發已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中等、穿著由能量幻化而成的、樣式古樸簡潔的暗金色勁裝的男子。麵容依稀能看出原本的輪廓，但線條剛毅了許多，帶著一種飽經風霜的滄桑感。
額頭上那道深紫色的閃電烙印，被巧妙地用一條暗金色的額帶遮掩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不再是燃燒的火焰，而是沉澱為深邃如古潭般的暗金色，偶爾流轉間，才泄露出內裡蘊含的恐怖力量與萬載沉澱的智慧。雖然氣息依舊內斂深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但那股曾經睥睨天下的桀驁氣度，已初露端倪！
變化之術！我心中了然。這才是它應有的模樣，即便力量萬不存一。
“走吧。”齊天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卻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沉凝。他看了一眼身後死寂的山洞和稀薄了許多的霧氣，暗金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像解脫，也像更深的責任。
下山的路順利了許多。沒有了猴群的騷擾，濃霧的惡意也大大降低。我們很快回到了暗河設立在雲霧山脈外圍的隱蔽營地。
“老板！”“蘇小姐！”
警戒的暗河成員第一時間發現了我們，驚喜的呼喊聲響起。
陳九和蘇雅幾乎是同時從帳篷裡衝了出來！陳九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如釋重負，蘇雅則眼圈一紅，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緊緊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聲音帶著哭腔：“安如！你…你沒事吧？擔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