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谘詢室偶爾也會迎來真正的客人。雖然掛著“心理谘詢”的牌子,但店裡常駐三位氣場強大、畫風清奇的曆史人物,總讓推門進來的客人有些無所適從。
有一次,一個飽受職場焦慮困擾的年輕人剛坐下,就看到項羽抱著一塊黑乎乎的石頭念念有詞地走過,劉邦則在隔壁房間對著電話吼:“什麼?兩千塊就想請高祖?你知道當年蕭何月下追韓信花了多少錢嗎?!”年輕人嚇得谘詢費都沒付就跑了。
許仙事後淡定地在筆記本上記下:“現代職場焦慮源初探:曆史人物氣場乾擾係數初步觀察值:較高)。”
我漸漸習慣了這種喧鬨。習慣了項羽的偽科學術語轟炸,習慣了劉邦的市儈與吹噓,習慣了許仙在喧鬨中心如止水的記錄。
我開始重新接一些簡單的線上谘詢,處理郵件,整理案例報告。生活似乎真的重新上了岸,在陽光下曬著暖洋洋的肚皮。
直到那個悶熱的午後。
許仙接了個電話,是他某個跨國公司的緊急事務。他對著電話那頭用流利的法語低聲而快速地交談了幾句,眉頭微蹙。掛了電話,他看向正在客廳用平板電腦研究“麥田怪圈與楚漢爭霸地理對應關係”的項羽,以及躺在沙發上刷手機、研究“如何把漢高祖ip打造成頂級流量”的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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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邦哥,羽哥,”許仙的聲音打破了午後的慵懶,“下午沒事的話,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劉邦頭也不抬地問,“有出場費嗎?”
“一個私人拍賣會,”許仙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有幾件東西,或許羽哥會感興趣。”
項羽立刻抬起頭,眼睛放光:“可是蘊含上古能量的法器?”
“類似。”許仙微微一笑,“據說是殷商時期的幾塊甲骨,還有一件據傳是周穆王西巡時,西王母所贈的‘昆侖玉璧’。”
“去!必須去!”項羽霍然起身,連他的寶貝隕石都暫時放下了。
“拍賣會?”劉邦也來了興趣,眼珠一轉,“許老弟,這拍賣會……檔次高不高?有沒有記者?或者……那種特彆有錢的富婆?”他搓著手,臉上露出市儈的精光。
許仙沒理他,看向我:“老板也一起去散散心吧?總悶在店裡也不好。”
看著項羽期待的目光和劉邦算計的表情,我點了點頭。出去走走也好,透透氣,徹底驅散心底那點殘存的陰霾。
許仙的座駕換成了一輛低調奢華的賓利慕尚。車內冷氣開得很足,隔絕了外麵的燥熱。車子平穩地駛出老城區,向著城市另一端的高端商務區開去。
劉邦好奇地打量著車內的真皮內飾和實木飾板,嘖嘖有聲:“許老弟,這車得頂多少頭牛啊?當年在鹹陽宮……”項羽則閉目養神,似乎在進行“能量儲備”,為即將見到的“上古法器”做準備。
我靠在後座,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陽光炙烤著大地,行人匆匆。當車子駛過一個熟悉的路口時,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那個空置的報刊亭在烈日下像個沉默的墓碑。
我迅速移開目光,不再去看。心裡默念:是錯覺,都是錯覺。日子好起來了。
車子最終停在一棟造型現代、戒備森嚴的玻璃大廈前。穿著考究製服的侍者恭敬地拉開車門。
許仙領頭,我們一行人走進了涼爽奢華的大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氛和金錢的味道。劉邦努力挺直腰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經常出入這種場合的大人物,項羽則目不斜視,氣場全開,仿佛巡視自己的疆土。
拍賣會設在一間私密的貴賓廳。燈光柔和,布置典雅。來賓不多,但個個氣度不凡。我們被引到預留好的位置坐下。侍者送上了冰鎮香檳和精致的點心。劉邦拿起一杯香檳,裝模作樣地晃了晃,低聲對我說:“安如,看見沒?這才叫生活!跟著許老弟混,準沒錯!”
拍賣開始了。前麵的幾件拍品是古董瓷器和字畫,競價溫和。許仙似乎興致缺缺,隻是偶爾在筆記本上記兩筆。項羽則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盯著台上,等待著那“蘊含上古能量”的甲骨和玉璧。
終於,拍賣師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下一件拍品,ot77,一組非常罕見的殷商晚期甲骨,共三片。上麵所刻卜辭清晰,涉及祭祀與戰爭,具有極高的曆史與學術價值……”
燈光聚焦在展示台上。玻璃罩下,三塊古樸、刻著神秘符號的龜甲靜靜躺在黑色絲絨上。
項羽的身體瞬間繃緊了,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眼中爆發出狂熱的光芒:“此物……此物蘊藏之‘信息場’……磅礴!古老!”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起拍價,一百五十萬。”拍賣師的聲音落下。
場內響起幾聲低低的競價聲。價格緩慢攀升。當叫到兩百二十萬時,許仙終於舉起了手中的號牌,聲音平靜無波:“兩百五十萬。”
他這直接加價三十萬的氣勢,讓場內安靜了一瞬。拍賣師立刻興奮起來:“好!這位先生出價兩百五十萬!還有加價的嗎?兩百五十萬第一次……”
就在拍賣師即將落槌的瞬間,一個略顯蒼老、帶著奇特韻律的聲音,從我們斜後方不遠處的陰影角落裡響起:
“三百萬。”
這聲音不高,卻像一把生鏽的鈍刀,瞬間割開了拍賣廳裡優雅的空氣,也狠狠割在了我的心臟上!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猛地回頭看去!
角落裡坐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卻異常乾淨的灰色舊長衫,身形佝僂。臉上戴著一副樣式古舊的小圓墨鏡,遮住了眼睛。他手裡並沒有號牌,隻是那麼安靜地坐著,仿佛剛剛那個喊出“三百萬”的聲音不是他發出的一般。他的膝蓋上,放著一個細長的、用褪色的藍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形狀像極了……
二胡!
是他!
那個天橋上的瞎眼老道!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能進這種地方?!他哪裡來的三百萬?!
巨大的震驚和冰冷的恐懼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我下意識地看向許仙。
許仙臉上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金絲眼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號牌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他沒有回頭,隻是死死盯著拍賣台上的甲骨,仿佛要用目光將它們穿透。
項羽也察覺到了異樣,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當看到那個佝僂身影時,他臉上的狂熱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野獸般的警覺和……一絲來自靈魂深處的的寒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攥成了拳頭,青筋暴起。
劉邦則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的異樣,他正沉浸在“三百萬”這個天文數字帶來的震撼裡,低聲驚呼:“我的個老天爺!三百萬買幾塊破王八殼子?!許老弟,咱還跟不跟?這老瞎子誰啊?這麼闊氣?”
拍賣師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激動:“三百萬!這位老先生出價三百萬!還有加價的嗎?三百萬第一次……”
整個貴賓廳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了那個角落裡的佝僂身影,以及我們這一桌。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拍賣師的聲音在回蕩。
那老道仿佛對周圍的目光渾然不覺,他隻是微微側了側頭,墨鏡的鏡片似乎反射著台上燈光的冷芒,嘴角……似乎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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