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沒理他,魁梧的身軀猛地轉向許仙,眼神銳利如刀,帶著戰場統帥特有的壓迫感:“許小友!今日之事,絕非尋常!導航失靈,池水凝冰,更兼……”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般掃過我蒼白的臉,又迅速移開,仿佛已經洞察了我剛才在更衣室的異樣,“種種‘巧合’,環環相扣!絕非‘故障’二字可解!那溫泉山莊,恐已成‘負能量陷阱’之巢穴!你我行蹤,儘在他人股掌!”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沉迷偽科學的跳脫被徹底剝去,隻剩下西楚霸王對危機最原始的、野獸般的直覺和判斷力。
劉邦臉上的不滿瞬間消失了。他眼珠飛快地轉了幾圈,市儈的精光被一種深沉的警惕取代。
他沒有再嚷嚷著要吃的,而是緩緩走到窗邊,撩起百葉窗一角,警惕地掃視著外麵寂靜的街道,動作熟練得像個老練的斥候。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冷靜:“大個兒說得對。安如從溫泉出來,臉白得跟紙糊的似的,手都在抖。還有那櫃子……砰一聲關得那麼響,嚇老子一跳。”
他回頭,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不再是調侃,而是帶著探究和一絲了然,“安如,你在櫃子裡……看見什麼了?”他問得直接,沒有絲毫拐彎抹角。這份洞察力,瞬間讓人想起那個能從沛縣小吏一路殺到未央宮的漢高祖。
我喉嚨發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那根冰冷的琴弦仿佛還烙在我的視網膜上。
許仙走到書櫃前,沒有打開那個存放甲骨的特製保險箱,而是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普通的牛皮紙信封。他沒有看我們任何人,隻是將信封輕輕放在茶幾上,推到中央。
“邦哥,羽哥,”許仙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靜,但這份沉靜下是深不可測的寒潭,“老板。溫泉的事,不必深究了。對方的手段,遠超‘服務故障’的範疇。他是在用我們能理解的‘意外’,編織一張網。”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項羽和劉邦,“他的目標很明確,也從未改變。”
項羽眼神一厲,拳頭瞬間攥緊:“是那老道!拍賣會上便覺其陰氣森森!此番定是他故弄玄虛!”
劉邦摸著下巴,眼神閃爍:“老瞎子……三百萬拍東西眼都不眨,轉手就丟給我們……現在又來這套?他想乾嘛?逼安如就範?還是……”他看向我,眼神複雜,“想把我們都拖下水,當安如成仙路上的‘劫灰’?”
“凡塵羈絆,終成劫灰。”許仙低聲重複了那句詛咒,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冰錐,直刺向我。
“老板,你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在乎用何種手段,隻在乎結果——讓你經曆足夠的‘失去’,磨滅你作為人的一切情感與牽絆。今日溫泉,隻是他‘鈍刀子割肉’的開始。羽哥和邦哥之前的‘意外’,是序曲。拍賣會,是宣告。溫泉……是熱身。”
許仙的話像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所有偽裝,將血淋淋的真相攤開在我們麵前。
我靠在沙發上,渾身冰冷,那些被強行壓下的恐懼和絕望如同潰堤的洪水,瞬間將我淹沒。水流聲變作冷雨,刀刃變作毒丸,櫃底的琴弦變作勒緊脖頸的絞索……無數碎片化的痛苦記憶洶湧而至,幾乎要將我的意識撕碎。
“夠了!”我猛地抱住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身體不受控製地蜷縮起來,劇烈的顫抖透過沙發傳遞開來。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於繃斷了。
我突如其來的崩潰讓氣氛瞬間凝固。
項羽眼中爆發出駭人的怒火和殺意,那不僅僅是憤怒,更是對自己“守護”無能的暴怒,是垓下重圍時麵對四麵楚歌的狂暴。
他一步跨到我麵前,巨大的身軀帶著沉重的壓迫感,聲音低沉如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安如!抬頭!看著孤!”他雙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大得驚人,仿佛要將他的力量直接灌注給我。
“孤乃西楚霸王!縱橫天下,鬼神辟易!豈容一裝神弄鬼之老叟肆意欺淩吾友?!縱使粉身碎骨,魂飛魄散,孤亦要護你周全!此乃孤之誓言!”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千軍萬馬衝鋒般的慘烈氣勢。那份偽科學信徒的荒誕感徹底消失,隻剩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氣和守護的決心。
劉邦臉上的市儈和算計也徹底褪去。他蹲下身,不再是那個油嘴滑舌的“勵誌帝”,而是像一位曆經滄桑、洞悉人心的帝王。他沒有項羽那麼激烈的言辭,隻是伸出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兩下我的後背,動作帶著一種奇特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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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劉邦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沉穩,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和不容置疑的篤定,“聽著。大風大浪,老子見得多了!鴻門宴上,刀都架脖子上了,老子該吃吃該喝喝!被項羽那大個兒攆得跟兔子似的,老婆孩子都丟過,老子不也挺過來了?掉下水道差點喂了老鼠,現在不也活蹦亂跳?怕個鳥!”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那老瞎子玩陰的,不就是想看你垮掉嗎?咱偏不!他想斷咱兄弟情分?門兒都沒有!咱幾個,綁一塊兒幾千年道行他指了指許仙和自己,又指了指項羽),還鬥不過一個拉二胡的瞎子?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他指了指項羽)!錢沒了,有富豪他指了指許仙)!主意沒了,還有你哥哥我呢!”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臉上又露出那種熟悉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卻充滿了力量:
“想哭就哭,想罵就罵!哭完了罵完了,給老子挺直了腰杆!店還得開,飯還得吃,日子還得過!他想玩?咱就陪他玩!看誰玩死誰!”
許仙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項羽的暴烈誓言,聽著劉邦市儈外表下透出的、屬於開國君王的堅韌與智慧。他拿起茶幾上那個牛皮紙信封,走到我麵前,沒有多言,隻是將信封輕輕塞進我手裡。他的目光透過鏡片,深邃而複雜,裡麵沒有安慰,沒有鼓勵,隻有一種沉重的、並肩的覺悟和無聲的承諾——風暴將至,但我們會一起麵對。
信封很薄,裡麵似乎隻有一張紙片。
我顫抖著手,在項羽和劉邦目光的注視下,在許仙無聲的支撐下,撕開了封口。
裡麵滑出一張裁剪得整整齊齊的、泛著微黃光澤的……
甲骨拓片。
拓片上,幾個極其古老、扭曲的符號,在燈光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而在拓片的背麵,用極其細小的、卻清晰無比的現代鋼筆字,寫著三個字:
“他在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我猛地抬頭看向窗外。
濃重的夜色中,仿佛有無數的眼睛,正透過玻璃,無聲地、貪婪地窺視著這間小小的、亮著溫暖燈光的心理谘詢室,以及裡麵每一個掙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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