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康源生命一樓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每一次心跳都像踩在薄冰上。空氣裡那股若有若無的冰冷壓抑感,像無形的絲線纏繞著神經。這裡的安保顯然比後勤區森嚴數倍。
穿著同樣製服的身影在走廊間規律地巡邏,眼神銳利,步伐沉穩,彼此間偶爾用簡潔的暗語交流。頭頂的攝像頭不再是後勤區的稀疏點綴,而是構成了幾乎無死角的監控網絡,冰冷的鏡頭如同複眼,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我努力模仿著“趙其”可能的狀態——略顯疲憊,帶著點值班的困倦,漫不經心地沿著既定路線溜達根據牆上貼的巡邏圖),儘量避開與其他保安正麵接觸。有好幾次,差點撞上迎麵走來的巡邏小隊,或是被監控室我能想象那裡有無數屏幕)的銳利目光盯上。一次,一個領班模樣的保安突然叫住我:“趙其!東區消防栓檢查記錄簽了嗎?”
我心提到嗓子眼,含糊地應了一聲:“呃……馬上,剛去後麵處理點事。”低著頭,加快腳步走向東區,心臟狂跳。幸好那領班似乎也隻是隨口一問,沒再深究。另一次,一個保潔阿姨推著車,不小心把水桶打翻在我腳邊,濕了我半條褲腿。她連聲道歉,我強忍著罵娘的衝動現在可是“趙其”),還得擠出保安該有的不耐煩但又不能太過分的表情,甕聲甕氣地說:“小心點!趕緊拖乾淨!”然後裝作檢查濕掉的褲腿,低頭快步離開現場,生怕她看出我裡麵光著膀子或者聞到殘留的“大自然芳香”。
一層層走下來,我愈發清晰地感受到這裡的等級森嚴。
普通保安、保潔、後勤人員,活動範圍被嚴格限製在一樓大廳、走廊、休息區以及各自的後勤區域。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和電梯間,都站著明顯更精悍、眼神更冷漠、裝備也更精良腰間鼓鼓囊囊,明顯不止是警棍)的安保人員。他們像門神一樣守著入口,對所有試圖靠近的一樓人員投去審視和驅離的目光。那裡是另一個世界。
怎麼辦?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像隻困在一樓玻璃瓶裡的蒼蠅,焦急地打著轉。趙公子很可能就在上麵,林薇的線索也可能在上麵!硬闖?那是送死。等著天上掉餡餅?做夢。
就在我裝作巡邏,溜達到靠近員工休息室附近時,轉機出現了。休息室的門開著,裡麵傳來幾個保潔阿姨的抱怨聲:
“……煩死了!二樓那些‘標本室’又催了!說今天新到了一批‘貨’,讓趕緊把專用清潔劑和消毒水送上去!催命一樣!”
“就是!每次送東西上去都提心吊膽的,那幫看門的凶神惡煞的……”
“彆抱怨了,李姐,趕緊的吧,不然又要挨罵了。喏,東西都在這推車上了,你推上去吧?”
“哎喲,我這腰……小趙!小趙!你年輕力壯的,幫李姐個忙,把這車東西推到二樓樓梯口,交給上麵的人就行!快去快去!”
一個被叫做“李姐”的中年阿姨,正扶著腰,一臉痛苦地對著休息室門外喊。她目光掃過,正好看到了穿著保安製服、在附近“巡邏”的我“趙其”)。顯然,她把我當成了可以隨意支使的底層小保安。
機會!天賜良機!
我立刻調整表情,露出一副老實巴交、樂於助人或者說不敢拒絕)的樣子,小跑過去:“哎!李姐,怎麼了?要幫忙?”
“對對對!小趙你來的正好!”李姐如釋重負,指著旁邊一輛堆著幾個大號塑料桶貼著“強效生物消毒劑”和“精密儀器專用清潔液”標簽)和幾包嶄新抹布的推車,“幫我把這個推到二樓樓梯口,交給守在那裡的保安大哥就行!就說保潔部李姐讓送上來的!辛苦你了啊小夥子!”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拍著胸脯保安製服下的光膀子有點涼颼颼的),聲音洪亮,一副積極分子的模樣。心裡卻在狂喜: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光明正大上二樓的理由!
我推起那輛不算輕的推車,在幾個保潔阿姨感激或解脫)的目光中,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走去。推車軲轆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噪音。樓梯口那兩個“門神”保安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燈一樣鎖定了我,帶著審視和冷漠。
我穩住心神,臉上堆起謙卑討好的笑容,主動開口:“大哥!保潔部李姐讓我送清潔用品上來,說是新到了一批‘貨’,急著用。”我特意強調了“新到貨”和“急著用”,希望能增加緊迫感。
其中一個保安冷冷地掃了一眼推車上的東西,又看了看我胸前的工牌“趙其”),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那幾秒鐘長得像一個世紀!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背的冷汗在往下流。他似乎在確認我的身份和推車物品是否合規。
終於,他麵無表情地朝樓梯上努了努嘴,聲音像冰塊碰撞:“送上去,放樓梯口平台,立刻下來!不準停留!不準亂看!”
“是是是!明白!放好就走!”我連忙點頭哈腰,推著車,腳步沉穩內心狂奔)地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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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樓梯的旋轉坡不長,卻仿佛登天梯。身後的視線如芒在背。終於,推車抵達了樓梯轉角平台。我迅速將推車靠牆放好,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抬頭仔細看二樓走廊的景象,隻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了一圈。
就這簡單的幾眼,已經讓我心頭巨震!
二樓的裝修風格陡然一變!不再是樓下那種冰冷的現代感,反而透著一股陰森、古老、混雜的氣息。
深色的木質牆板取代了部分大理石,光線變得異常昏暗,隻有牆壁上鑲嵌的壁燈散發著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空氣中那股消毒水和香薰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福爾馬林、陳舊紙張、香灰以及……某種生物組織腐敗前兆的、令人極度不適的怪味!
走廊兩側,是一個個緊閉的、厚重的橡木門。門牌上沒有文字,隻有一些扭曲的、難以理解的符號。但最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透過幾扇虛掩的門縫,我看到了裡麵的景象:
一個房間裡,靠牆立著巨大的玻璃陳列櫃,裡麵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的,是形態猙獰怪異的動物標本!有長著三隻眼的貓,鱗片泛著金屬光澤的巨蛇,甚至還有……一個仿佛人類與昆蟲結合體的詭異生物殘骸!
另一個房間的門縫開得大些,能看到裡麵像解剖室,冰冷的金屬台上似乎擺放著一些……器官?但那些器官的形態和顏色都極其怪異,不似人,也不似任何已知動物!
還有的房間,門縫裡透出搖曳的燭光,隱約可見牆上掛滿了……神仙畫像!並非傳統廟宇裡那種寶相莊嚴的神像,而是各種奇形怪狀、麵目或慈悲或猙獰的陌生神隻!香爐裡青煙嫋嫋。
更讓我瞳孔收縮的是,在路過一個半開的房間時,我瞥見裡麵的景象——牆上同樣掛滿了畫像,但那些畫像上的人物有身披金甲、怒目圓睜的武將,有手持如意、仙風道骨的老者,甚至還有一隻桀驁不馴的猴子!),他們的畫像不是被供奉,而是被用鏽跡斑斑的長鐵釘,狠狠地釘在牆上!畫像上還用暗紅色的、仿佛乾涸血液的顏料畫滿了扭曲的符咒!
孫悟空?楊戩?哪吒?還有幾位叫不出名字,但形象明顯是反抗天庭、或者與天庭有過激烈衝突的神話人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我心中嗤笑,帶著濃濃的諷刺和一絲悲涼。
好神仙?壞神仙?在這幫東西眼裡,順從它們的,塑金身,享香火;反抗它們的,哪怕在傳說中是英雄,也要被釘在牆上,用汙穢的符咒鎮壓、褻瀆!這他媽哪裡是什麼體檢中心?這分明是邪神設立的、用來褻瀆正統、鎮壓異己、進行禁忌生物研究的魔窟!
不敢再多看一眼,我強壓著翻騰的胃和狂跳的心,低著頭,腳步飛快地衝下樓梯。那兩個“門神”保安依舊冷冰冰地站在那裡,似乎對我的“識相”很滿意,沒再阻攔。
回到一樓,混入巡邏隊伍,我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二樓所見,如同地獄畫卷在腦中揮之不去。但三樓呢?趙公子會在那裡嗎?真正的核心,那個“閣主”,會在上麵嗎?
走樓梯?電梯?想都彆想!二樓都如此戒備森嚴,三樓入口的守衛隻會更恐怖。唯一的希望——消防通道!
我開始更加仔細地“巡邏”,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可能隱藏通道的偏僻區域。後勤區靠近設備間的地方,有一個堆放清潔工具的小隔間。隔間後麵,似乎有一道不起眼的、漆成和牆壁同色的金屬門?門上方有一個小小的綠色標誌:安全出口。
就是它!
我裝作檢查消防設施,慢慢靠近那扇門。果然,是消防通道的門!門上有一個刷卡感應區,旁邊還有一個數字鍵盤!雙重保險!
我心中暗罵。掏出“趙其”的工牌刷了一下。
“滴!”紅燈亮起!aessdenied!權限不足!
怎麼辦?硬闖會觸發警報!就在我焦急萬分時,一個穿著維修工製服、提著工具箱的男人罵罵咧咧地從旁邊走過:“媽的!三樓的應急燈又報故障!消防單位抽查快到了,老讓老子爬樓梯!密碼又改了!真煩!這次是啥來著……7523?不對……好像是5741?操!還得去問監控室……”
他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後勤區足夠清晰。他罵罵咧咧地走遠了,似乎去找監控室確認密碼了。
5741!我心臟狂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