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簡單對付了幾口客棧提供的、齁鹹的豆花麵,我們便迫不及待地驅車出發。陳九聯係的暗河兄弟已經提前在青石坳附近的山路入口等著了,是個皮膚黝黑、眼神精悍的本地漢子,自稱“老石頭”這名字倒是應景)。
在老石頭的帶領下,車子離開勉強能行的縣道,拐上了一條僅容一車通過的、坑坑窪窪的碎石土路。路的一邊是陡峭的山崖,另一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峽穀,渾濁的江水在下方奔騰咆哮。車子顛簸得如同風浪裡的小船,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出來了。齊天倒是坐得穩如泰山,甚至有點享受這種顛簸,黑疫使閉目養神,蘇雅臉色有點發白,緊緊抓著扶手。我則死死盯著窗外,試圖記住這險峻的地形。
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片依山而建的、極其破敗的吊腳樓村落。房屋大多是用灰黑色的石頭和木頭搭建,顯得古老而滄桑。村子很小,幾乎看不到年輕人,隻有幾個老人坐在屋前曬太陽,幾條瘦骨嶙峋的土狗警惕地看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空氣中彌漫著柴火、潮濕和牲畜糞便混合的氣息。
“老板,到了,這就是青石坳。”老石頭停下車,指著村子,“那個知道最詳細的老船工姓羅,住在村尾那棵大榕樹旁邊。我已經跟他孫子打過招呼了。”
“好!帶路!”我精神一振,推門下車。雙腳踩在泥濘的村道上,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鬱鄉土氣息的空氣——嗯,雖然混雜著點牛糞味,但總比烤魚味強!
一行人跟著老石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村尾走去。村子靜悄悄的,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和遠處江水的轟鳴。就在我們快要接近那棵標誌性的大榕樹時,走在最前麵的老石頭突然腳步一頓,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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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我的腳步也猛地停住了!
隻見在羅老船工那棟低矮、破舊的石屋門口,赫然停著兩輛與這窮鄉僻壤格格不入的黑色越野車!車身上雖然沾滿了泥點,但那硬朗的線條和低調的改裝,一看就不是普通民用車輛!更刺眼的是,車旁站著幾個人!
為首那個,穿著深色衝鋒衣,身形挺拔,表情嚴肅,正低頭看著手裡一個平板電腦,不是秦空又是誰?!他身邊還跟著三個同樣穿著便裝,但氣質精悍、眼神銳利的年輕人,一看就是第七處的行動隊員!其中一個手裡還拿著個類似地質羅盤的儀器,正對著江灣方向比劃著。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一股火氣“噌”地一下就從我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額角的血晶都跟著突突跳了兩下!我瞬間就明白了!秦空!這小子!表麵上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發給我一堆沒用的公開資料糊弄我!背地裡,第七處肯定也查到了青石坳這條線索!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掌握著更詳細、更核心的內部情報!隻是故意瞞著我,自己偷偷摸摸跑來調查了!
媽的!我就知道!這孫子看著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實則心裡憋著壞呢!什麼合作!什麼誠意!全是放屁!他就是防著我,把我當不穩定因素,當賊防著呢!
“秦!空!”我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村子裡卻異常清晰。
秦空聞聲猛地抬起頭,看到我們一行人尤其是我那張可能還帶著點紅印、此刻因憤怒而顯得更加陰沉的臉),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明顯的錯愕和…尷尬?!但僅僅是一閃而過,立刻就被他慣常的那種公事公辦的嚴肅所取代。
“李安如?”秦空皺起眉,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悅和警惕,“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我氣極反笑,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完全無視了他身邊那幾個瞬間警惕起來、手隱隱摸向腰間的隊員,“這話該我問你吧,秦空同誌?第七處的大忙人,不在辦公室裡研究公開資料,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青石坳來體驗生活了?還是說…你們也迷上民間神話了?來聽老船工講龍王鎮水的故事?”
我刻意加重了“公開資料”和“民間神話”幾個字,嘲諷意味十足。
秦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他身邊的隊員更是臉色不善,其中一個年輕點的甚至往前踏了一步,被我旁邊的齊天一個凶狠的瞪眼給逼了回去。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李安如,注意你的態度!”秦空冷聲道,“第七處執行公務,不需要向你彙報!倒是你,帶著這麼一群人,跑到這種敏感區域想乾什麼?我警告過你,彆惹事!”
“執行公務?查禹王鼎的公務?”我冷笑,“秦空,你少給我打官腔!上次打電話,我問你查禹王鼎,你跟我說那是神話傳說,讓我去看故事書!結果呢?你自己屁顛屁顛跑來了!怎麼?你們第七處現在也負責考古發掘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了?還是說,你們也懷疑那‘水底發光’、‘沉重悶響’後麵,藏著什麼‘不明水怪’或者‘環境汙染源’?”
我把老船工口述裡的關鍵詞直接甩了出來,就是要看看他的反應。
果然,秦空聽到“水底發光”、“沉重悶響”這幾個詞時,瞳孔微微一縮,握著平板的手指也緊了一下。雖然掩飾得極快,但這細微的變化沒逃過我的眼睛。
“我們調查什麼,自有我們的程序和考量!”秦空避重就輕,語氣強硬,“李安如,我不管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現在,立刻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裡很危險,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危險?”我嗤笑一聲,指了指他隊員手裡的儀器,“有你們第七處全副武裝的保護,還怕什麼危險?再說了,秦空同誌,咱們可是‘臨時合作’關係!有線索要共享,有風險要共擔嘛!你們查你們的,我們聽我們的故事,互不乾涉,如何?”
我這話就是故意惡心他。共享?他要是想共享,就不會瞞著我們自己跑來了!
秦空臉色鐵青,顯然被我噎得不輕。他看了一眼我身後虎視眈眈的齊天、麵無表情的黑疫使、以及眼神同樣不善的陳九和蘇雅,又看了看自己這邊隻有四個人雖然裝備精良),似乎在權衡動手的勝算和後果。
就在這時,羅老船工家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藍布褂子、頭發花白、滿臉深刻皺紋的老人,在一個中年漢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老人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劍拔弩張的兩撥人,用濃重的方言問了一句什麼。
他旁邊的中年漢子應該是他孫子)有些緊張地看了看秦空,又看了看我們,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說道:“幾位…幾位領導…還有…這幾位客人…我爺爺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你們…你們有啥事好好說…”
秦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對那老人和中年漢子擠出一個儘量和善但還是很僵硬的笑容:“老人家,沒事,我們就是來請教點事情。您先進屋休息。”說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壓低聲音,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李安如!你非要摻和是吧?好!彆怪我沒提醒你!這裡的水,比你想象的深!出了事,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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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勞費心!”我毫不示弱地回敬,然後也換上笑臉,對那老人說:“羅爺爺是吧?我們是慕名而來的,就想聽聽您太爺爺傳下來的,關於老鷹嘴水底發光和那聲悶響的故事!我們帶了點心意,絕對不白聽!”我示意陳九。
陳九立刻會意,從包裡掏出幾盒包裝精美的茶葉和糕點早就準備好的)。
看著陳九手裡的東西,又看看秦空那張黑臉,羅老船工渾濁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他沒說什麼,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在孫子的攙扶下又慢慢轉身回了屋。
秦空見狀,臉色更難看了。他知道,在這位關鍵證人的“爭奪戰”上,他暫時落了下風——至少,老人沒拒絕我們。
“哼!”秦空冷哼一聲,不再看我,轉頭對身邊隊員低聲吩咐了幾句。那隊員立刻拿著儀器,帶著另外兩人快步朝江邊老鷹嘴的方向走去,顯然是去做前期勘察了。而秦空自己,則抱著胳膊,像尊門神一樣杵在了羅老船工家門口,目光冷冷地掃視著我們,擺明了要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得,這下熱鬨了。挖鼎小隊,喜提第七處“監工”一名。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示意陳九、蘇雅他們跟著我進屋。路過秦空身邊時,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用隻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說道:
“秦空同誌,下次想甩開我單乾,記得把屁股擦乾淨點。還有,你那公開資料,編得挺像那麼回事,就是…唬不住人。”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快要噴火的眼神,昂首挺胸雖然形象依舊陰鬱)地走進了羅老船工的家門。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陳年的煙味和草藥味。但我知道,真正的線索,可能就在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口中。
我的神識打開,看到屋外秦空盯著關上的木門,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低聲罵了一句:“這個混蛋!狗皮膏藥!”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我這混不吝的勁兒給氣出內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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