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領命!”厲魄抱拳,眼中燃起久違的鬥誌,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我踱步到窗邊,望著府邸高牆外酆都那陰沉壓抑的天空。
轉輪王薛禮的計劃,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無聲地齧合轉動。
朝堂之上,波瀾頓起。幾位平日裡並不顯山露水、甚至偶爾還會附和秦廣王幾句的文官,此刻卻像約好了一般,聯名上奏。奏章寫得花團錦簇,將“蕩寇神威神君”趙鐵柱的功勳——從蕩平東境叛軍,到肅清葬魂穀內奸、掀起反腐風暴——羅列得詳儘無比。結論擲地有聲:如此柱石之臣,功高蓋世,理應參與更核心的軍機議事,擢升爵位,加授實權,方能彰顯朝廷恩威,激勵將士用命!
秦廣王端立首位,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幾個出列奏請的文官,又緩緩落在站在武將前列、一身蟒袍的我身上。我能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審視、忌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最終,他微微頷首,聲音平穩無波:“諸位所言,確有道理。神君功勳卓著,朝廷自當厚待。帝君已準,著加封趙鐵柱為‘翊聖顯佑真君’,增食邑三千戶,賜入‘九幽軍機閣’行走,參讚軍機要務!”
“九幽軍機閣行走”!這個位置看似清貴,沒有具體執掌,卻能接觸到酆都最核心的軍事部署和情報!朝堂上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有羨慕,有嫉妒,更多的則是文官集團隱隱的不安。
秦廣王此舉,既是順水推舟安撫軍方和我這頭“凶獸”,也未嘗沒有把我架在火上烤、置於各方更嚴密監視下的意思。我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出列抱拳,聲音洪亮:“臣趙鐵柱,謝大帝恩典!謝閻君提攜!必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目光掃過轉輪王薛禮,他正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位置剛抬上去沒兩天,一道加急軍報便如約而至——東境“黑岩堡”附近,突然出現大批叛軍旗號,攻勢猛烈,疑似有死灰複燃、燎原之勢!
朝堂嘩然。秦廣王眉頭緊鎖,看向我:“真君,東境乃你一手平定,叛軍餘孽複起,恐非尋常將領可製。不知……”
我立刻出列,單膝跪地,蟒袍下擺鋪開,聲音帶著武將特有的鏗鏘與不容置疑的自信:“下官請命!叛賊餘燼,竟敢複燃,實乃藐視天威!下官願即刻率鎮淵軍主力,再赴東境,犁庭掃穴,定將此獠連根拔起,永絕後患!若不能勝,提頭來見!”
我的“主動請纓”和斬釘截鐵的保證,堵住了所有可能的質疑。秦廣王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終點頭:“準奏!望真君速戰速決,揚我地府威名!”
帥旗獵獵,甲胄鏗鏘。我率領著“鎮淵軍”主力,浩浩蕩蕩地開出酆都巍峨的城門。無數陰魂百姓夾道相送,高呼“神君威武”。我騎在猙獰的鬼獸坐騎上,向人群揮手致意,目光卻越過喧囂,與城樓上某個不起眼角落投來的視線——轉輪王薛禮的視線——短暫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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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東行百裡,夜幕降臨,鬼霧彌漫。在一處名為“斷魂峽”的險要之地,隊伍悄然分兵。心腹張散率領一隊絕對忠誠、且身形與我相近的親衛,穿上我的帥盔蟒袍,打著我的帥旗,繼續大張旗鼓地向東進發,目標直指“黑岩堡”。而我本人,連同厲魄以及數百名最核心、最悍勇的老卒,則無聲無息地脫離大隊,借著濃霧和峽穀陰影的掩護,折返向西,目的地——葬魂穀深處!
轉輪王所說的“彆院”,與其說是一處院落,不如說是一座依托天然煞氣溶洞、被強大禁製層層包裹的隱秘堡壘。這裡煞氣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陰風呼嘯如鬼哭,尋常鬼卒靠近都會魂體不穩。但對我和我手下這些百戰餘生的鎮淵老卒而言,卻是絕佳的練兵場和天然屏障。
我抵達時,張散早已帶人接手了此地防禦,布下了嚴密的崗哨和預警法陣。幾乎在同一時間,轉輪王承諾的“新血”,開始如同涓涓細流般,通過各種隱秘渠道彙聚而來。
酆都戍衛軍的精銳悍卒、各殿閻羅府邸中那些不受重視卻實力不俗的私兵家將、甚至還有十幾名氣息沉凝、帶著淡淡檀香卻眼神桀驁的護法僧兵……他們被分批、分時段秘密送入葬魂穀。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迷茫、不安,以及對未來的揣測。
“大帥,第一批人已到齊。共計三千七百五十三名。”厲魄將一份名冊恭敬地呈上,臉色凝重,“按照您的吩咐,末將已動用所有舊部關係,對這些人進行了初步的暗中甄彆。其中……有三十七人,背景可疑,言行閃爍,與其他勢力勾連的痕跡頗重。”
我接過名冊,目光冰冷地掃過那三十七個被朱砂紅筆圈出的名字。“名單上的人,全部‘失蹤’。做得乾淨點,就說是訓練意外,被葬魂穀的煞氣反噬,魂飛魄散了。屍體都不用留。”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慈不掌兵,尤其是在這酆都的漩渦中心,任何一點隱患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清除異己,是打造鐵板一塊的新軍必須付出的血腥代價。
“是!”厲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領命而去。很快,葬魂穀深處傳來幾聲極輕微的悶哼和能量湮滅的波動,隨即被呼嘯的煞風徹底掩蓋。
剩下的新兵,看著那幾十個“同伴”在所謂的“煞氣試煉”中“意外”魂飛魄散,眼神中的迷茫和不安迅速被恐懼和敬畏取代。他們明白了,這裡不是混日子的地方,這位“蕩寇神威神君”,是真會殺人的!而且殺得毫不猶豫!
我站在一塊巨大的煞氣黑岩上,聲音灌注了人皇氣與神仙境的威壓,如同悶雷滾過整個山穀,壓過了鬼哭般的風聲,“你們,曾是戍衛軍!是王府親兵!甚至是菩薩座下的僧兵!但到了這裡,你們隻有一個名字——鎮淵軍!”
我目光如電,掃視著下方黑壓壓、噤若寒蟬的隊伍。
“本帥帶你們來這裡,不是讓你們享受的!是讓你們脫胎換骨的!是讓你們成為真正的精銳,成為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利刃!這裡的煞氣,就是你們的磨刀石!這裡的艱苦,就是你們的淬火爐!你們要做的,就是忘記過去,把自己當成一張白紙,重新開始!用你們的血、汗、還有對勝利的渴望,在這葬魂穀裡,給老子練出一副鐵打的骨頭,練出一顆無畏的軍魂!”
“告訴我,你們怕不怕死?!”我厲聲喝問。
短暫的沉寂後,被恐懼和我的威勢激起的血性開始湧動,稀稀拉拉的聲音響起:“不…不怕!”
“沒吃飯嗎?!”我怒吼,聲浪震得溶洞頂端的煞氣結晶簌簌掉落,“鎮淵軍!”
“在!!”這一次,吼聲整齊了許多,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再問一次,怕不怕死?!”
“不怕!!”三千餘人的怒吼彙聚成一股狂流,衝散了濃鬱的煞氣,在葬魂穀中久久回蕩。
“很好!”我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殘酷的笑意,“記住你們今天的回答!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鎮淵軍的新血!訓練,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葬魂穀變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或者說鬼間煉獄)。在張散和厲魄的親自督導下,鎮淵軍的老兵們化身最嚴苛的教官,用戰場上學來的最殘酷、最有效的方法錘煉著這些新兵。煞氣淬體、負重奔襲、生死搏殺、戰陣磨合……每一天都有人累得魂體虛淡,每一天都有人被煞氣侵蝕得痛苦哀嚎,但再也沒有人敢質疑,再也沒有人敢懈怠。因為懈怠的代價,可能就是被無處不在的煞氣吞噬,或者被“意外”清除。
我親自坐鎮,不時下場指點,甚至模擬出強大的靈魂威壓和戰場幻境,讓他們提前體驗最殘酷的廝殺。人皇氣被我小心地融入訓練,潛移默化地增強著他們的體魄和意誌,也在無形中加深著他們對“神君”力量的敬畏與依賴。
新軍在血與火、煞氣與死亡的磨礪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著。鬆散的氣息逐漸變得凝練統一,眼神中的恐懼被堅韌和一絲絲鐵血殺意取代。他們開始真正像一個整體,一個以“趙鐵柱”為核心、以“鎮淵”為名的戰爭機器,在快速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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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如火如荼,我對酆都的監控也從未放鬆。與玄陰的聯係通過特殊魂印進行,隱秘而及時。
“主上,轉輪王府一切如常。府內人員進出規律,多為文吏傳遞公文。”玄陰的聲音直接在我識海中響起,“然,有三日例外。”
“說。”我一邊看著穀中殺氣騰騰的軍陣演練,一邊在識海中回應。
“其一,七日前深夜,平等王車駕悄然入府,停留約一個時辰。其二,三日前,泰山王以‘品鑒新得陰玉’為名拜訪,於密室相談甚久。其三,就在昨日,秦廣王…也去了。”
“秦廣王?”我眼神一凝。平等王和泰山王與轉輪王私下會麵,雖然隱秘,但結合轉輪王的計劃,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們很可能就是轉輪王在十殿閻羅中的盟友。但秦廣王…這位十殿閻羅之首,他去找轉輪王做什麼?是察覺了什麼?還是…他也被拉入了這個“改革同盟”?
“秦廣王態度如何?”我問。
“秦廣王神色如常,在府中停留時間最短,不足半個時辰。離開時,轉輪王親自送至府門,兩人…似乎交談不甚歡暢,秦廣王離去時臉色微沉。”玄陰彙報道。
不甚歡暢?臉色微沉?我心中念頭急轉。看來秦廣王並非轉輪王陣營。那他此去,是警告?是試探?還是想分一杯羹?
平等王、泰山王、轉輪王……這三殿閻羅顯然已達成某種同盟。那麼剩下的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都市王、卞城王、閻羅王,他們又是哪一派的?是依附秦廣王的保守派?是保持中立?還是各有心思?酆都十殿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
“繼續監視。尤其是秦廣王和平等王、泰山王那邊的動向。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報我。”我沉聲吩咐。
“遵命!”玄陰的意念沉寂下去。
我站在煞氣彌漫的高崖上,俯瞰著下方如同沸騰熔爐般的訓練場。新軍呼喝的號子聲、兵刃碰撞的金鐵交鳴聲、還有煞氣被攪動的嗚咽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血脈賁張的鐵血交響。
平等王、泰山王……秦廣王……還有那些尚未露麵的閻羅們……
“加緊練!”我對著山穀下方,灌注著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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