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語,已微弱到無法分辨。但那眼神,已說明了一切。他還有話要說,有至關重要的秘密要托付!但前提是…我必須活下去!必須恢複過來!
“陛下…”看著大帝那行將就木、虛弱到極致的模樣,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的愧疚瞬間衝垮了所有的殺伐決斷,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臟!是我…是我強行將他扯下帝座,才讓他承受了這最後的衝擊!才讓他變成現在這樣!雖然是為了救他,但結果…卻似乎加速了他的消亡!
我張了張嘴,喉頭哽咽,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沒。
“快!傳禦醫!不!傳最好的魂醫!快!”禁軍統領的咆哮聲在耳邊響起,充滿了慌亂。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拒絕了想要上前攙扶的禁軍。強撐著幾乎破碎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將懷中那輕飄飄、仿佛隨時會消散的大帝,極其鄭重地交到禁軍統領手中。
“守好…陛下…”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冰冷而沉重,“若有…半分差池…誅…九族…”
禁軍統領渾身一顫,看著趙鐵柱那如同瀕死凶獸般、卻依舊蘊含著滔天殺意的眼神,重重點頭,如同接下千斤重擔:“末將…以性命擔保!”
我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帝那枯槁平靜、仿佛陷入沉睡的臉,那渾濁眼中最後的一絲托付之光,如同烙印般刻入靈魂。
轉身。
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碎裂般的劇痛,左臂魔紋的反噬如同附骨之蛆。鮮血順著破碎的衣袍滴落在冰冷的地麵,蜿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在禁軍敬畏而恐懼的目光注視下,我如同一個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修羅,拖著殘破的身軀,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走出了這片剛剛經曆了毀滅爆炸的帝宮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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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光陰,在神君府邸最深沉的靜室中,如同冥河底部的暗流,緩慢而沉重地淌過。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未愈的筋骨,每一次魂力運轉都如同在布滿裂紋的琉璃管道中穿行,稍有不慎便是錐心刺骨的劇痛與魔紋失控的瘋狂反噬。
左臂上那黯淡的魔紋如同沉睡的毒蛇,蟄伏在皮膚之下,傳遞著冰冷的威脅。但大帝那枯槁麵容和眼中最後一絲托付的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時刻灼燙著我的靈魂,壓過了所有肉體的痛苦。
當第三日的慘白晨曦艱難刺破酆都城厚重的陰雲,我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換上一身素淨的玄色常服,刻意掩蓋了內裡依舊隱隱作痛的傷勢,推開了靜室的門。沒有帶任何隨從,身影如同融入清晨薄霧的孤鴻,再次踏入那片被毀滅性能量洗禮過、尚殘留著焦糊與空間紊亂氣息的帝宮廢墟。
帝座所在的主殿已是一片狼藉,巨大的蟠龍金柱布滿裂痕,穹頂塌陷了小半,露出外麵慘淡的天光。空氣中彌漫著精純魂藥和未散儘死氣的混合味道,沉重得令人窒息。禁軍統領如同雕塑般守在內殿門口,看到我來,無聲地讓開道路,眼中帶著深深的敬畏與悲憫。
內殿的光線更加昏暗,僅靠幾顆懸浮的、散發著微弱魂力的明珠照明。那張臨時安置的寒玉榻上,酆都大帝靜靜地躺著。
僅僅三日。
那張本就枯槁灰敗的臉,此刻已蒙上了一層濃鬱的死氣,如同金箔下的朽木。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曾經主宰輪回的威嚴被一種行將就木的衰敗徹底取代。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艱難嘶響,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斷絕。
“陛下…”我的聲音乾澀沙啞,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風中殘燭。
寒玉榻上,那雙渾濁到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眸,極其艱難、極其緩慢地…掀開了一絲縫隙。黯淡無光,如同蒙塵的琉璃。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將視線聚焦在我臉上。
“…來…了…”氣若遊絲的聲音,比蚊蚋還要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
我強壓下心頭的酸楚和翻湧的情緒,默默搬過一張矮小的石凳,放在寒玉榻邊,輕輕坐下。身體儘量前傾,讓自己能更清晰地捕捉到他每一個細微的氣息和唇形。
大帝沒有再說話,隻是極其緩慢地、一下一下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每一次呼氣都帶著長長的、令人心悸的嘶聲。時間在死寂中流逝,隻有這艱難的呼吸聲在昏暗的內殿中回蕩,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盞茶,也許有一個時辰。他終於像是積蓄了足夠的力氣,枯槁的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著,聲音依舊低微,卻清晰了許多,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疲憊和…一絲解脫般的笑意。
“李安如…”他準確地叫出了我最初的名字,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亮光,“…是不是…很疑惑…這地府…到底…怎麼了?”
我身體微微一震,重重點頭,沒有言語,隻是用眼神傳遞著最深的疑問。疑惑?豈止是疑惑!從踏入地府那一刻起,這無儘的謎團、背叛、殺局…如同附骨之蛆!
大帝嘴角極其艱難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枯槁而悲涼。
“還記得…人間…你設計…釣魚巡天童子…之時…”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仿佛在燃燒最後的生命,“那個…嗬斥你…‘螻蟻也敢窺探九幽’…的聲音…”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塵封的記憶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江城鬼門裂縫!自己偽造鬼門點,引來巡天童子!那一聲仿佛來自九幽深處、充滿無上威嚴和怒意的嗬斥!正是那聲音,如同黑暗中指路的燈塔,堅定了自己獨闖地府的決心!
“是…您?!”我失聲低呼,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難怪!難怪大帝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李玉奇,知道我叫李安如!一切看似偶然的指引,背後竟是他以身為囚徒的絕望掙紮!
“嗬…”大帝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無儘苦澀的歎息,“…那時…朕已…身陷囹圄…金線纏縛…神魂…難出帝宮…萬裡…能勉強…凝聚一絲帝念…穿透虛空…發出警告…已是…極限…”
他渾濁的眼中,竟泛起一絲微弱的慶幸。
“…幸好…你這螻蟻…好奇心…夠重…膽子…也夠大…不然…朕…真就…徹底…絕望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敬意湧上心頭。原來,自己掀天的下一步,竟是這位被囚禁的帝王,在絕望深淵中投下的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我的聲音哽咽,“這地府…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帝的眼神陡然變得深邃而冰冷,那枯槁的身軀似乎也凝聚起最後一點銳利。
“天庭…西天…”他吐出這兩個名字,帶著刻骨的恨意與疲憊,“…他們…要的…從來…不是…地府…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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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息著,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他們要…重塑…三界!一個…完全…屬於他們…掌控…沒有意外…沒有變數…如…提線木偶…般的…新三界!”
“天庭…要…永恒神權…視萬靈…如…芻狗…以斬情…煉丹…”
“西天…要…信仰牢籠…封佛…即…囚禁…鎮壓…異端…”
“地府…輪回…生死…之樞…乃…三界…平衡…關鍵…朕…不願…做…傀儡…不願…輪回…成為…他們…操控…生靈…的…工具!”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帶著劇烈的咳嗽,枯槁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地藏…這…佛門…叛徒…暗中…發難…勾結…天庭…以…佛光金線…囚朕…於帝座…竊取…幽冥…本源…帝氣…”
“…他們…不願…明麵…顛覆…怕…引起…三界…大亂…反噬…所以…”
大帝眼中爆發出強烈的譏諷與悲憤。
“…勾結…地府…內部…那些…早已…不滿…朕…限製…其利…的鐵血…治理…早已…對…天庭…西天…暗通款曲…的…世家…官僚!”
“…興起…叛軍!以…戰亂…消耗…地府…力量…以…怨念…死氣…滋養…金線…禁錮…最終…讓…地府…名存實亡…徹底…淪為…他們…掌中…玩物!”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串聯!
幽冥巷刺殺!噬魂骨的西天技術!
九殿閻羅的集體背叛與消失!
叛軍四起背後的精良裝備與佛光加持!
大帝被囚的佛力金線!
甚至…葬魂穀那用來滋養金線的怨念死氣!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陰謀!天庭與西天,這對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竟要聯手清洗三界,打造一個絕對掌控的新秩序!而地府,就是他們計劃中第一個要被徹底“格式化”的試驗場!
“天庭…西天…打的…竟是…這等主意?!”我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那是麵對滔天陰謀和絕對力量差距時本能的驚駭!
大帝看著我眼中的震驚,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悲憫,有無奈,更有一絲…期待。
“咳咳…咳…”他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枯瘦的身體如同風中落葉般顫抖,嘴角溢出暗金色的血沫,那血沫中竟夾雜著點點細微的、黯淡的金色光塵——那是他本源帝氣徹底潰散的征兆!
“陛下!”我下意識地想要上前。
大帝卻猛地抬起一隻枯瘦得如同鷹爪般的手,極其艱難地擺了擺,阻止了我的動作。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渾濁卻銳利到極致的目光死死盯著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血珠:
“…還…未完…”
“…秦廣王…那老狐狸…非…尋常…閻羅…他…是…”
“…天庭…埋下…最深…的…”
“…暗子!他手中…掌握著…一份…天庭…擬定…的…”
“…三界…清洗…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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