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運轉的“秩序”如同精密的齒輪,在肅風台的監督和新規的約束下,發出勉強而穩定的哢噠聲。這表麵的海晏河清,是用鐵腕、權謀和無數默許的灰色交易換來的喘息。而這份喘息,已到儘頭。
體內,帝氣本源、人皇氣、血晶魔氣三股力量在短暫的“安穩”期並未平息,反而在激烈的衝突與融合中,醞釀出一種更加狂暴、更具毀滅性的潛能。左臂的魔紋在帝袍下灼熱地搏動,識海中地藏王的詛咒低語如同附骨之疽。西部的佛光、中部的頑抗、南部的膠著、隱藏在寒冰深處的毒蛇…每一處都是亟待拔除的毒瘤。
“李迷。”我的聲音在靜室中響起,打破了沉寂。
厚重的殿門無聲滑開,李迷一身玄甲,帶著前線未散的硝煙與血腥氣踏入,單膝跪地:“陛下!”
“西部佛光金甲,如鯁在喉。”我目光如電,落在他身上,“鎮淵軍將士的血,不能白流。葬魂穀…那裡的怨氣,該派上用場了。”
李迷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噬魂骨雷?!”
“不錯。”我抬手,一枚非金非玉、形如扭曲脊椎、通體散發著令人靈魂悸動的不祥黑氣的令牌出現在掌心——正是以葬魂穀無儘怨念和枯寂本源碎片為核心,輔以秘法煉製的“噬魂骨令”,內含引爆“噬魂骨雷”的核心符文。“此令,交予你。挑選最精銳、最悍不畏死的死士。目標,非叛軍主帥,非佛官本體…”
我的手指在虛空中一點,一幅由玄陰特使冒死傳回的西部佛光金甲能量節點分布圖憑空浮現,幾個閃爍著刺眼金芒的核心節點被重點標出。
“…而是這些!佛光金甲的能量運轉節點!此雷蘊含怨念枯寂本源,與那佛光金甲同源而生!一旦引爆,怨念如跗骨之疽,必引發佛甲自身能量反噬!輕則節點崩潰,金甲威能大減;重則…佛光倒灌,反噬其主!此乃釜底抽薪!”
李迷雙手接過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令,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恐怖怨念,眼神銳利如刀:“末將領命!必以雷霆之勢,破其金身!為兄弟們撕開血路!”
“記住,”我的聲音冰冷,“一擊即退!無論成敗,保存死士性命為上!朕要的是破甲,不是玉石俱焚!”
“遵旨!”李迷重重叩首,緊握骨令,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帶著決絕的殺意。
處理完西部這燃眉之急,我目光轉向靜室角落的陰影。那裡,空氣微微扭曲,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無聲浮現,正是負責最隱秘行動的“夜梟”統領——玄陰。
“寒冰獄原…有消息了?”我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回稟陛下,”玄陰的聲音如同夜風刮過枯骨,冰冷而飄忽,“經數月潛伏,犧牲七名精銳夜梟,終鎖定目標。‘判官陸吾’,確係秦廣王偽裝!其藏身於獄原核心‘永寂冰淵’深處,一座上古遺留的‘玄冰絕壘’之中。”
他雙手奉上一枚由特殊魂晶記錄的密訊。我神識探入,冰冷的畫麵瞬間湧入識海:
一片永恒的、連光線都仿佛被凍結的幽藍世界。巨大的冰棱如同巨獸獠牙倒懸。在冰淵最深處,一座完全由萬載玄冰構築、散發著亙古寒意的堡壘巍然矗立。
堡壘核心密室,一個身著判官服飾、麵容卻籠罩在一層詭異冰霧下的身影,正是秦廣王,正盤膝而坐,雙手掐著複雜玄奧、絕非幽冥所有的手訣!道道散發著清冷、高高在上氣息的天庭仙力從其指尖湧出,注入密室中央!
那裡,懸浮著一具通體晶瑩剔透、如同最純淨水晶雕琢而成的巨大冰棺!冰棺之內,赫然冰封著一具龐大的上古遺骸!那遺骸形貌非人非獸,骨骼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玉質光澤,散發著古老、蠻荒、卻又帶著一絲神聖與死寂交織的恐怖氣息!
其脊骨位置,並非尋常骨骼,而是一整塊巨大、光滑、如同玉碑般的骨板!骨板之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無數細小的、流動著暗金色光芒的神秘符文!即使隔著魂晶記錄,那符文中蘊含的冰冷殺意與至高意誌,也令人神魂戰栗!
三界清洗名單!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我識海中炸響!原來它並非書卷,而是刻在這具神秘上古遺骸的脊骨之上!秦廣王正用天庭秘法催動冰棺,試圖…煉化或者激活這具遺骸?還是…在讀取那份致命的名單?!
“秦廣王…天庭秘法…上古遺骸…清洗名單…”我緩緩收回神識,靜室內死一般的寂靜。魂燈的火苗都仿佛被這沉重的信息壓得搖曳不定。
玄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陛下,秦廣王修為深不可測,且身處永寂冰淵核心,環境極端險惡,更有天庭秘法護持。強攻…代價難以估量,且極易驚動天庭…”
我閉上眼,體內三股力量在巨大的壓力下奔湧咆哮。帝氣烙印冰冷沉重,試圖鎮壓躁動;人皇氣奔騰不息,帶著不屈的意誌;血晶魔紋灼熱翻騰,發出嗜血的渴望!識海中,地藏王的獰笑與眼前冰棺中那刻滿暗金符文的脊骨交疊,形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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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名單,關乎天庭西天清洗三界的終極陰謀!關乎地府存亡,關乎掀天成敗!它絕不能落入敵手,更不能讓秦廣王徹底完成他的圖謀!
玄陰和夜梟,精於潛伏暗殺,但麵對秦廣王這種層次的存在,麵對那具詭異的上古遺骸和天庭秘法,他們力有未逮。強攻調兵?且不說能否瞞過秦廣王和天庭的耳目,單是那永寂冰淵的極端環境,大軍根本無法展開,去了也是送死!
風險…
巨大的風險!
但,值得一搏!也必須一搏!
我猛地睜開眼,眼底深處,帝氣金輝、血晶赤芒、人皇蒼青三色光芒激烈衝突,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燃燒著決絕戰意的幽暗!
“玄陰。”
“臣在!”
“你率夜梟精銳,繼續潛伏監視,布下最隱秘的警戒與退路。”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意誌,“傳訊李迷,西部事畢,立刻回防酆都,坐鎮中樞!對外宣稱,朕…要閉關參悟帝令,穩固境界!”
玄陰猛地抬頭,眼中充滿震驚:“陛下!您…您要親自…”
“不錯。”我緩緩起身,玄黑帝袍無風自動,一股混合著帝威、人皇仁念與血晶凶戾的恐怖氣勢瞬間充斥整個靜室,連那幽幽魂燈都為之黯淡。
“秦廣王這條老狗,藏得夠深,圖謀夠大。那份名單,那具遺骸…朕,要親眼看看,到底藏著什麼驚天秘密!”我手按在腰間的鎮魂劍柄上,冰冷的觸感傳來,左臂魔紋灼熱呼應。
“永寂冰淵…朕,親自走一趟!”
酆都城的喧囂被拋在腳下。我換上了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布袍,腳踏沾滿塵土的芒鞋,腰間懸著一柄用粗麻布層層包裹的長條狀物事,扮作一個遊曆四方的落魄散修。身後跟隨的,不再是李迷、玄陰那些熟悉麵孔,而是三張同樣收斂了鋒芒、卻各具特色的新麵孔——這是臨行前,從夜梟和鎮淵軍中新調撥的精銳,也是我此行真正的護衛與耳目。
石魁:夜梟新晉的副統領之一,身形魁梧如鐵塔,皮膚黝黑似精鐵,天生神力,沉默寡言。此刻他扮作我的啞巴仆從,背著個巨大的、看似裝滿雜物的藤筐實則是折疊的精鋼重盾和一些應急物資),每一步踏下都沉穩有力。眼神看似憨厚,實則機警如鷹隼。
墨鴉:來自鎮淵軍參謀司,麵容清臒,手指修長,眼神靈動。他精通易容、藥理、機關消息,更有一手以假亂真的仿造筆跡和偽造文書的本事。此刻他扮作一個遊方郎中,背著一個藥箱,裡麵除了藥材,還藏著各種精巧的工具和毒藥解藥。嘴角總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影梭:夜梟中最年輕的追蹤大師,身形瘦小,動作輕靈無聲,天生對陰影和氣息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他扮作一個半大少年,穿著打補丁的短褂,跟在墨鴉身邊,像是學徒,眼神怯生生的,卻能在瞬間捕捉到百米外一隻陰魂鼠的動向。
一行四人,加上我,如同最尋常不過的底層陰魂組合,悄無聲息地彙入了離開酆都的鬼潮洪流。
離開酆都地界,進入一片名為“哭喪原”的荒涼地界。這裡是通往寒冰獄原的必經之路之一,地勢險惡,多有凶魂厲魄遊蕩,尋常商旅需結伴而行,或繳納不菲的“過路費”給盤踞此地的“鬼哭渡”勢力,換取平安。
我們本想低調繞過,卻在一條狹窄的、布滿嶙峋黑石的峽穀入口被攔下。十幾個穿著破爛皮甲、手持鏽蝕刀叉的陰魂嘍囉堵在路中,為首的是個獨眼鬼,臉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扛著一柄缺口的鬼頭刀,眼神凶戾。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獨眼鬼的台詞還沒念完,目光掃過我們這一行“老弱病殘”我扮落魄修士,石魁像憨傻力夫,墨鴉是文弱郎中,影梭是半大孩子),嘴角咧開一個不屑的弧度,“…留下買命財!一人,十枚‘陰髓錢’!少一個子兒,就拿魂兒來抵!”
陰髓錢是幽冥底層流通的硬通貨,十枚足夠一個普通陰魂省吃儉用大半年。
石魁眉頭微皺,肌肉下意識繃緊。墨鴉臉上笑容不變,手指卻在袖中微微彈動。影梭往墨鴉身後縮了縮,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對方站位和地形。
我上前一步,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聲音帶著刻意偽裝的惶恐:“這位…鬼爺!行行好!我們都是窮苦鬼,身上實在沒幾個錢…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說著,從懷裡摸索出幾枚品相極差、幾乎沒什麼陰氣的劣等魂幣,顫巍巍地遞過去。
“呸!”獨眼鬼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鬼頭刀一指,刀鋒幾乎戳到我鼻尖,“打發叫花子呢?!沒錢?那就留下那個小崽子!細皮嫩肉的,正好給咱們兄弟打打牙祭!”他貪婪的目光盯向影梭。
影梭身體明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