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我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牽動全身傷勢,痛得眼前發黑。石魁自爆時的眼神,那最後的決絕…如同一把鈍刀在心臟裡反複切割。
“清君側…”我舔了舔乾裂出血的嘴唇,嘗到的隻有鐵鏽般的腥甜和極致的荒謬。
秦廣王!這個天庭的毒蛇!他偷了我的位置,現在還要用我的名義,去跟那些打著“清君側”旗號、實則禍亂地府的叛軍…和談?!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笑意,緩緩爬上我的嘴角。
“清君側?好…好得很!”
我再次激活那枚溫熱的傳訊石,微弱的神識帶著刻骨的冰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算計,用密語烙印下新的指令:
墨鴉影梭:
我還活著。傷重,需月餘靜養。偽帝之事已知,秦廣王竊國,罪不容誅!
目標:寒冰城!
集合所有能動用之力量,散落東境之忠勇!
偽裝!所有人,扮作…十殿閻羅叛軍殘部!打他們的旗號!用他們的‘清君側’口號!
任務:
1.襲擾!專挑偽帝派往叛軍控製區的和談使者隊伍!劫掠物資,散播恐慌,留下叛軍信物,仿製即可!
2.破壞!寒冰城通往西部叛軍地盤的要道、驛站、物資囤積點!製造混亂,阻其交通!
3.刺殺!目標:偽帝及秦廣王安插在寒冰城及周邊、極力鼓吹和談之官員!同樣…留下叛軍痕跡!
核心: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叛軍內部的‘強硬派’、‘激進分子’,不滿泰山王等人和談姿態,故意破壞!激化偽帝與叛軍矛盾!讓這狗屁和談…胎死腹中!
切記:隻認信物旗號,不認身份!一擊即走,絕不戀戰!保存實力為上!
石魁之仇,血債…必以秦賊頭顱償還!待我歸來!
指令發出,傳訊石徹底黯淡。我靠著冰冷的岩壁,劇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臟腑移位的劇痛。腦子裡的兩股意識還在瘋狂撕扯,劇痛如同潮汐。但此刻,一種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算計,暫時壓過了純粹的暴怒。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煉獄般的跋涉。身體的創傷和識海內的戰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但支撐我的,不再是單純的仇恨,而是一種陰冷的、伺機而動的毒蛇般的耐心。我像一頭重傷的孤狼,在荒蕪冰冷的山林間穿行,舔舐傷口,等待著…攪亂那潭渾水的時機。
終於,在啃食了不知多少陰苔,經曆了無數次頭痛欲裂、蜷縮在岩石縫隙裡對抗腦中風暴的煎熬後,我再次嗅到了寒冰城那混合著硫磺、血腥和…一絲虛假“和平”氣息的空氣。
沒有直接入城。按照墨鴉最後留下的隱秘暗記,我繞到了寒冰城西麵,靠近廢棄“玄冰衛戍營”外圍的一處亂石冰窟。這裡地形複雜,怨氣彌漫,天然的藏兵洞。
剛踏入冰窟陰影,兩道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陛下!”墨鴉的聲音壓抑著激動和悲痛,他單膝跪地,身上的黑衣帶著風霜和戰鬥留下的痕跡。影梭緊隨其後,沉默得像一塊冰,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爆發出刻骨的恨意和一絲…看到複仇希望的亮光。
“…您…”墨鴉抬起頭,看到我狼狽不堪、氣息萎靡的樣子,聲音哽住。
“起來!”我嘶啞道,伸手將他們拉起。觸手冰涼,他們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情況。”
墨鴉深吸一口氣,強行冷靜下來,眼神變得銳利如鷹隼:“陛下,按您令!寒冰城…已經亂了!”
“偽帝的‘和談聖旨’傳遍全域,那些狗賊歌功頌德,城防鬆懈,一片‘太平’景象。秦廣王派來的那個‘特使’和一小隊‘天兵’,坐鎮城主府,氣焰囂張,但…他們的人手根本不夠控製全城!”
“我們的人,已按陛下密令,化整為零,混入三教九流。全部打散,以小隊行動,互不統屬,隻認信物和暗號!”墨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三天!僅僅三天!我們做了七票!”
“城西三十裡,渡口。偽帝派往陰山鬼城的第一個和談使者小隊,連人帶‘貢禮’,被‘叛軍’劫了!現場留下幾塊楚江王的殘破令牌和一句血寫的‘清君側,誅國賊!談和者死!’使者被扒光了掛渡口旗杆上,凍成了冰雕!”
“寒冰城通往枯骨要塞的冰髓礦道被炸塌了三裡!守礦的幾十個陰兵被‘叛軍’突襲,死傷大半,礦車物資被搶掠一空!現場…卞城王的戰旗碎片!”
“第三票、第四票…專挑偽帝新任命的主和派官員!”墨鴉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快意,“城衛營一個剛升職、整天嚷嚷‘止戈為武’的副統領,夜裡在家被‘叛軍刺客’割了腦袋!腦袋就掛在他家門口,嘴裡塞著‘泰山王有令:叛徒當誅’的布條!還有負責押運‘和談安撫物資’去西部的一個轉運使,剛出城十裡,車隊就被‘叛軍’衝散,物資被搶,轉運使本人…被亂刀剁成了肉泥!現場丟下一枚…都市王的殘破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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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墨鴉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整個寒冰城風聲鶴唳!那些家夥嚇得縮在府裡不敢出門,整天疑神疑鬼!那個天庭特使暴跳如雷,派他手下的‘天兵’四處搜捕,但連個鬼影子都抓不到!城裡的陰兵鬼卒更是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下一刀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偽帝鼓吹的‘和談曙光’?哼!現在城裡都在傳,是叛軍內部起了內訌,強硬派要撕毀和約!通往西部的路,已經沒人敢走了!秦廣王派來的那個特使,一天三道加急傳訊往酆都發,要求增兵‘平叛’!但酆都那邊…偽帝正焦頭爛額安撫泰山王他們呢,據說那邊也炸鍋了,互相指責對方破壞和談!”
“乾得…漂亮!”我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血腥氣的笑容,牽動傷勢,又咳出一口血沫。雖然狼狽不堪,頭痛欲裂,但聽著墨鴉的彙報,一股陰冷的快意還是湧了上來。秦廣王想唱太平戲?老子就在台下給他扔炮仗!把他的戲台子…炸個稀巴爛!
“陛下,”影梭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刻骨的恨,“石魁大哥…不會白死!”
“當然不會!”我眼神驟然變得無比凶戾,“這隻是…開始!”
我看向冰窟外,寒冰城的方向。那座籠罩在虛假和平下的冰冷城池,此刻在我眼中,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棋盤。偽帝?秦廣王?天庭特使?泰山王?都是棋子!
而我,就是藏在暗處,攪動風雲的那隻…毒手!
“墨鴉,”我聲音冰冷,“找個最安全、最隱蔽的地方。我需要…時間。”
“是!陛下!”墨鴉眼中精光一閃,“屬下早已備好!就在這冰窟深處,有一處天然玄冰洞,極寒之氣可助您壓製…體內躁動。入口布有幻陣和警戒,影梭親自看守!”
“好。”我點點頭,強撐著站起身,額頭的血晶烙印再次傳來一陣劇烈的撕扯,讓我眼前一黑。共工和那邪念,似乎也感應到了外界的混亂和我的殺意,爭鬥得更加激烈了。
“告訴兄弟們,”我咬著牙,忍受著顱內的風暴,“繼續…給我鬨!鬨得越大越好!讓秦廣王的和談…徹底變成一場笑話!”
“我要這寒冰城…不!我要整個地府都知道,這場‘清君側’的戲…”
“還沒唱完!”
“老子…才是最後…收鑼的角兒!”
冰窟深處,極致的寒氣如同無形的囚籠,將周身包裹。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無數細碎的冰針,刺痛著早已千瘡百孔的肺腑。
額頭的血晶烙印,此刻成了真正的修羅場。共工主意識那冰冷古老、帶著無上威嚴的意誌,與血晶本身孕育出的、純粹暴戾貪婪的邪念,如同兩條被徹底激怒的太古凶獸,在我這方寸識海中瘋狂撕咬、衝撞、碾壓!
劇痛!已經不是簡單的頭痛欲裂。
那感覺,像是整個頭顱被無形的巨力反複揉捏、撕裂、再強行拚合!意識在冰與火的煉獄中沉浮,時而凍結麻木,時而灼燒癲狂。
無數混亂的碎片在眼前飛旋——石魁自爆的決絕光芒、秦廣王那冷漠俯瞰的眼神、偽帝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掛著虛偽的悲憫、還有那滿城歌功頌德“和談”的刺耳喧囂…
“呃…嗬…”我蜷縮在玄冰洞中央一塊相對平坦的冰台上,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冷汗早已浸透破爛的內衫,又在瞬間被洞內極寒凍結成冰殼,覆蓋在皮膚上,帶來另一種刺骨的折磨。雙手死死扣進身下堅硬的玄冰,指甲崩裂出血,混著冰屑,卻渾然不覺。
所有的意誌力,都用在了對抗體內這無休無止的戰爭,以及…維持那最後一絲清醒的算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