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者?平等的合作者?”我嗤笑出聲,那笑聲在冰冷的玄冰絕壘前回蕩,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像冰錐刺入秦廣王最後的尊嚴。“秦廣王,事到如今,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你滿口大義凜然,心係地府蒼生,那為何會接受地藏那禿驢的指使,在幽冥巷設下殺局,伏擊於朕?若真是合作者,平等相待,他讓你殺誰你就殺誰?這跟天庭養的一條會咬人的狗,又有何區彆?”
“住口!!”秦廣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昂起殘破的頭顱,脖頸上青筋暴起,血沫隨著他的嘶吼噴濺在冰冷的玄冰上。“不是這樣的!李安如!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他的咆哮帶著一種被徹底誤解、被侮辱的狂怒,也夾雜著窮途末路的絕望辯解:“十殿閻羅之首?!哈!你以為這名頭代表什麼?!代表我能一言九鼎?代表地府上下鐵板一塊?!”他喘著粗氣,渾濁的眼珠死死瞪著我,充滿了不甘和憤懣,“十殿!從來就不是一條心!這一點…你…攻入酆都之後,難道沒看清楚嗎?!”
“大帝之下第一人?”秦廣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悲愴的自嘲,“是!我是大帝之下第一人!我…秦廣王!自問這千百年…心思精力…全撲在了這地府運轉、這億萬陰魂的秩序上!我殫精竭慮!我嘔心瀝血!維持著這艘破船…在神佛夾縫中…艱難航行!!”
“可那些閻王呢?!”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怨毒刻薄,“泰山王、楚江王…那幾個蠢貨!隻想著擴張自己的地盤,吸食更多的陰魂精魄!卞城王、都市王…唯唯諾諾,牆頭草!還有…還有轉輪王!”提到這個名字,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混雜著不屑、惋惜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忌憚。
“轉輪王?”我眼神微動。
“對!那個滿腦子天真理想的小子!”秦廣王的語氣充滿了譏誚,“他以為他是誰?救世主嗎?他看到了地府的腐朽,看到了那些盤根錯節、吸食陰魂的世家大族…他恨!他怒!他想改變!他想趁著地府大亂…跟你合作也好,利用你也罷…他隻想一件事!”秦廣王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連根拔起!把那些腐爛的根子…全都拔出來!燒乾淨!”
他喘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憐憫的嘲弄:“是!我承認!他有熱血!他比那些隻知道爭權奪利的蠢貨強!但是!他太天真了!幼稚得可笑!!”
秦廣王的聲音如同詛咒,在冰淵中回蕩:“他以為拔掉舊根,就能長出新芽?就能建立一個清平世界?做夢!!”他死死盯著我,仿佛在向我尋求認同,“李安如!你告訴我!告訴我!這天地間,這輪回中,有任何一種製度!能抵擋時間的侵蝕嗎?!有任何一次清洗!能保證幾百年後,不會長出新的蛀蟲?!不會變成另一個…腐朽的輪回?!”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忘記了眉心的利劍和身上的劇痛,眼中閃爍著一種洞悉世事卻又充滿絕望的冰冷光芒:“隻要還有生靈!隻要還有神魔!就有私心!就有欲望!就有不公!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誰也改變不了!轉輪王…他不懂!他以為他的理想…他的熱血…就能滌蕩一切汙穢?!哈!幼稚!!”
他的目光猛地刺向我,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和嘲弄:“李安如!你自己看看!看看你現在坐著的那個位置!你為了穩定你的朝堂,為了安撫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舊鬼!你用了什麼?察舉製!哈哈哈!察舉製!!大帝時代的老把戲!你不一樣在用?!”
“在那些閻王起兵反你之後,你為了安定內部,為了分化瓦解他們,為了爭取時間…你又做了多少妥協?!多少交易?!多少不得已的權謀?!”他的質問如同冰冷的鞭子,“你敢說你沒有?!你敢說你的新地府…就不會在幾百年後…變成另一個需要被‘掀翻’的舊地府?!轉輪王被你殺了…是他活該!如此幼稚,如此不識時務,怎配為一殿閻君?!他死得不冤!”
“夠了!”
我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深處敲響的喪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的殺意,瞬間壓過了秦廣王歇斯底裡的咆哮。鎮魂劍的金光與魔紋同時一熾,刺入他眉心的力量讓他痛得渾身劇顫,話語戛然而止,隻剩下痛苦的嗬嗬聲。
我俯視著他扭曲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轉輪王,不是朕殺的。”
冰淵中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秦廣王粗重痛苦的喘息聲。
我看著他布滿血絲、寫滿狂怒和嘲弄的眼睛,清晰地看到那雙眼睛裡,驟然凝固的驚愕。
“他……”我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不帶任何情緒,隻是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在朕的麵前,在朕登基之前……自裁了。”
“……”秦廣王臉上的肌肉,如同被凍僵了一般,徹底僵住了。那狂怒、那嘲弄、那扭曲的快意,如同潮水般從他臉上褪去。隻剩下一種空白的、難以置信的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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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數息。
他那雙渾濁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最終,他隻看到一片冰封的、毫無波動的殺意。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過了好一會兒,那僵硬的麵部肌肉才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他眼中的驚愕慢慢沉澱下去,化作一種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刺了一下,又像是長久以來某種認知被無聲地擊碎。
他艱難地、極其輕微地吸了一口氣,牽動了破碎的內腑,又是一陣劇痛,但他似乎感覺不到了。
最終,一聲極低、極輕、仿佛耗儘了所有氣力的歎息,從他沾滿血沫的嘴唇裡逸散出來,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嗬…嗬……”他低低地笑了兩聲,笑聲乾澀沙啞,再無之前的癲狂,隻剩下一種認命般的蒼涼。“自裁……原來…如此……”
他緩緩地、極其吃力地垂下眼皮,不再看我,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倒真是……讓本王……小看了他……”
歎息還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種遲來的、複雜的認命。但我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更不會讓他沉溺在那點虛假的唏噓裡。
“小看?”我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寒鐵,砸碎了他那點蒼涼的回味,“轉輪王縱有千般天真,萬般不智,至少他敢作敢當!至少他心中還有一分對地府、對陰魂的血性!他想改變,哪怕方式蠢笨,也比你這躲在陰暗角落裡,行那蠅營狗苟、引狼入室、禍亂冥界的勾當強上萬倍!”
我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他殘破的軀殼和那早已腐朽的靈魂:“地府最初的叛軍是誰掀起的?是誰引西天佛力、縱天庭爪牙,讓這幽冥大地烽火連天?!是你!秦廣王!還有你那所謂的‘合作者’!禍亂了冥界多久?!多少陰魂在你掀起的戰火中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多少生靈流離失所,在怨氣中沉淪哀嚎?!”
“朕!帶著鎮淵軍,一刀一劍,一城一池,好不容易將那些叛軍逼入絕境!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平定的曙光!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閻王呢?!”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怒意,“你們做了什麼?!你們覺得朕礙事了!覺得朕要掀翻你們腐朽的寶座了!於是你們也反了!你們視這冥界億兆生靈為草芥!視他們的性命為你們權柄博弈的籌碼!令人作嘔!令人唾棄!”
“嗬…咳咳咳……”秦廣王被我連珠炮般的斥責激得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血沫噴濺。他艱難地抬起眼皮,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之前的落寞消失殆儘,隻剩下一種被徹底否定的、不甘的怨毒和一種居高臨下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嘲弄。
“莽夫…終究…隻是個莽夫!”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李安如…本王…果然沒看錯你!做大事…豈能…惜身?!婦人之仁!那些螻蟻…那些陰魂…他們的死活…他們的犧牲…在宏圖偉業麵前…算得了什麼?!”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榨乾肺裡最後一點空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本王…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從來沒有!”
“宏圖偉業?”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充滿蔑視的弧度,“秦廣王,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大詞。你所謂的改變地府,就是把它徹底變成天庭和西天的一條聽話的狗?用冥界億萬生靈的血淚,去染紅你身上那件天庭賞賜的狗皮?!”
“住口!豎子安敢辱我?!”秦廣王如同被踩了最痛的尾巴,殘破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掙紮起來,引得鎮魂劍嗡鳴,眉心傷口血流如注,他卻渾然不顧,隻是用那雙幾乎要噴出火的血紅眼睛死死瞪著我,咆哮道:“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本王是天庭暗子!本王是和地藏合作!但那又如何?!”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本王和他們不一樣!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翻盤!都是為了…地府真正的未來!!”
他急促地喘息著,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瘋狂光芒,死死盯著我,仿佛要將他的“偉業”刻進我的靈魂:“冰原!冰原裡那具上古遺骸!就是本王翻盤的機會!是本王的希望!隻要…隻要本王吸收了它!吸收了那上古遺骸中殘存的力量!本王…本王就有了資本!有了和天庭!和西天!叫板的資本!!”
“本王…隻不過是在借他們的手!借天庭和西天的刀!掃清地府所有的絆腳石!掃清那些腐朽的世家!掃清那些無能的閻王!掃清一切阻礙!!”他嘶吼著,唾沫混著血星飛濺,“等到一切障礙被清除!等到這片幽冥大地…隻剩下本王和他們!那才是本王…大展身手的時候!!”
“哦?”我冰冷的眼神中終於透出一絲真正被勾起、卻又帶著濃濃危險氣息的“興趣”,“大展身手?說說看,你這位忍辱負重、心懷‘偉業’的閻羅之首,準備怎麼‘大展身手’,改變這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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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王看到我這絲“興趣”,仿佛得到了某種病態的鼓勵,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種扭曲的、充滿殉道者光輝的狂熱笑容。他壓低了聲音,如同在訴說一個驚天的秘密,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和毀滅的氣息:
“怎麼改變?李安如…你以為本王…隻是想換一套製度?換一批官員?像轉輪王那個蠢貨一樣,做做表麵文章?然後…等著幾百年後,一切又變回原樣?!”
他嗤笑著,眼中是徹底的瘋狂和一種俯瞰眾生的冰冷。
“不!本王要的…是徹底的重生!!”
“重生?”我眉頭緊鎖。
“對!徹底的重生!”秦廣王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決絕,“本王要…讓整個地府…億兆生靈…都成為祭品!!”
冰淵中的寒氣,似乎在這一刻都凝固了。連鎮魂劍的嗡鳴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天庭…西天…他們不是喜歡挑撥嗎?他們不是喜歡看地府內亂嗎?”秦廣王的眼中閃爍著惡毒而精明的光芒,“本王會…暗中推波助瀾!讓他們把地府的水…攪得更渾!讓他們的軍隊…用最殘酷的高壓統治這片土地!高壓之下…必有反抗!而且是…最瘋狂、最絕望的反抗!”
“本王…會暗中擊發這些矛盾!讓反抗的怒火…燒遍冥界的每一個角落!讓天庭的軍隊…西天的爪牙…和那些被逼到絕境的陰魂、鬼兵…瘋狂地互相廝殺!互相吞噬!!”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最終的結局…本王早已預見!那就是…冥界…將再無活物!!”
“所有的生靈!所有的陰魂!都將在這場…本王親手導演的、席卷整個冥界的最終浩劫中…魂飛魄散!!”
他頓了頓,似乎在品味這末日般的景象,臉上帶著一種近乎陶醉的殘忍:“但是…魂飛魄散…不代表結束!他們的怨氣!那億兆生靈在絕望、痛苦、憎恨中徹底湮滅時產生的…最純粹、最恐怖的怨氣!!它們…不會消散!它們會…被冥界本身…牢牢地禁錮在這片天地之中!如同一個…被怨毒填滿的…巨大墳墓!!”
“到那時…”秦廣王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充滿誘惑力,如同惡魔的低語,“本王…會站出來!以救世主的姿態?不!是以…收割者的身份!本王會…吸收掉其中一部分最精粹的怨氣!壯大自身的力量!這力量…將讓本王…足以傲視群倫!”
“然後…”他眼中閃爍著瘋狂而狡黠的光芒,“最關鍵的一步!本王會…利用那份‘三界清洗名單’!天庭不是要清洗名單上的人嗎?本王會…以‘發現天庭陰謀、不忍同道被屠戮’的悲憫姿態…將名單上那些天庭和西天真正忌憚的、強大的家夥們…一個個…誆騙到地府來!告訴他們…這裡是最後的避難所!是本王為他們爭取的…淨土!”
“等他們踏入地府…踏入這怨氣滔天的墳墓…”秦廣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本王會…囚禁他們!把他們…變成一個個…最強大的‘炸藥桶’!而本王自己…就是那個最大的…引信!最大的…炸藥桶!!”
“本王會…以自身為中介!將這冥界億兆生靈湮滅後積攢的、足以讓諸天神佛都為之顫栗的…滔天怨氣!!全部…灌入那些被囚禁的‘炸藥桶’體內!!”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一個人的容器…裝不下這麼多怨氣?沒關係!本王有無數個!無數個強大的容器!他們會…被這無儘的怨毒…活活撐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