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描述讓我頭皮發麻。這不是簡單的靈異現象,這是一種對“自我認知”的根本性顛覆和攻擊!
“我嚇得幾乎癱軟……連滾爬爬地跑出了盥洗室,一整晚都沒敢再回去……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因為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鏡子裡的‘我’,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看著我……”
她終於崩潰了,雙手捂住臉,壓抑地低聲啜泣起來,肩膀劇烈地聳動著。那精心維持的冷靜外殼徹底粉碎,露出了裡麵那個被無法理解的恐怖徹底摧毀的靈魂。
谘詢室裡隻剩下她壓抑的哭聲和掛鐘無情走動的滴答聲。
我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崩潰的年輕女性,心情沉重無比。張軒遇到的,或許是一個外來的、具象的恐怖存在。而這位林曉小姐所經曆的,卻是一種從內部瓦解的、針對她自身存在感知的、更加詭異和絕望的侵蝕。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心理谘詢範疇了。
我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林曉突然放下了手,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用一種極其恐懼、幾乎破碎的聲音,問出了一個讓我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的問題。
“李醫生……您說……如果鏡子裡的那個……不是我……”
“……那……真正的我……去哪兒了?”
她的聲音破碎,帶著哭腔,卻又異常清晰地回蕩著,每一個字都裹挾著一種對存在本身的、最根本的質疑和恐慌。這不是在問一個哲學問題,而是在絕望地求證自己是否還存在,是否還是自己。
我感覺自己的後背仿佛緊貼上了一塊寒冰,一股難以言喻的悚然感順著脊柱爬升。我見過怨靈,鬥過邪神,甚至直麵過地藏王菩薩的陰謀,但那些大多是外來的、可以識彆和對抗的威脅。而林薇所描述的,是一種從內部發生的、悄無聲息的“替換”或“侵蝕”,它動搖的是一個人對“我”這個最基本概念的認知。這比任何張牙舞爪的鬼怪都要來得更詭異,更令人不安。
我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和專業:“林小姐,我理解您現在的恐懼和困惑。您所描述的經曆確實非常……非同尋常,也足以讓任何人感到崩潰。”
我稍微向前傾身,目光專注地看著她,試圖將她從那種徹底的孤立無援感中拉出來一點:“但首先,請您嘗試深呼吸。無論發生了什麼,您現在坐在這裡,和我對話的是您,您的思維、您的記憶、您的情緒,這些都是您存在的證明。我們需要先穩住情緒,才能更好地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曉劇烈地喘息了幾下,眼神依舊渙散而恐懼,但我的話語似乎起到了一點微小的錨定作用。她無意識地點點頭,雙手依舊死死地攥著那個手提包。
“您剛才提到,這種‘感知偏差’是從大約三周前開始的,”我引導她回到相對“客觀”的細節上,避免她再次陷入那個關於“我是誰”的恐怖漩渦,“在那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彆的事情?比如,是否去過某些特彆的地方?接觸過某些不尋常的物品?或者……經曆過什麼意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我必須先排除外部因素。某些古老的詛咒之物、特定的地點磁場、甚至某些邪術的影響,都有可能引發感知紊亂和精神侵蝕。
林曉努力地回想,眉頭緊緊蹙起,仿佛在翻攪一段布滿迷霧的記憶。
“三周前……”她喃喃自語,“好像……沒有什麼特彆……那段時間工作很忙,基本都是公司和家裡兩點一線……沒有旅行,沒有參加特殊活動……物品……”她搖了搖頭,“我生活很規律,很少添置奇怪的東西……”
她的回答似乎在排除常見的外部誘因。
“那麼,人際關係方麵呢?有沒有遇到什麼讓您感到極度壓力、或者……讓您覺得非常不舒服的人?”我換了個方向。有時候,極端的心理壓力和精神創傷本身,也可能引發解離性的症狀,雖然通常不會如此……具象和物理化。
“壓力……”林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工作壓力一直都有……但最近並沒有特彆……人際關係……”她再次搖頭,“我和同事、朋友相處都還算正常……沒有發生什麼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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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似乎中斷了。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除了她本身正在經曆的這場緩慢的、針對感知和存在的“謀殺”。
就在這時,林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淺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不確定。
“等等……”她遲疑地說,“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稍微有點特彆的話……大概……就是在這一切開始之前沒多久……我……我丟了一次垃圾。”
“丟垃圾?”我一怔。這算哪門子特彆的事?
“嗯……”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困惑,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聯想很荒謬,“就是……我家樓下那個老式的、鐵皮垃圾桶……那天下樓晚了,垃圾車快來了,我急著把分類好的垃圾扔進去……可能……可能不小心……手指……被垃圾桶邊緣翹起的一塊鐵皮……劃了一下。”
她伸出右手食指,我湊近了些看。在她的食指側麵,確實有一道已經快要愈合的、淡淡的粉色痕跡,非常細微,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當時就出了一點點血,我用紙巾擦了一下就沒在意了。”她繼續說道,語氣越來越不確定,“這……這跟我的情況……不可能有關係吧?太荒謬了……”
確實聽起來很荒謬。一次微不足道的刮傷,和後續這一係列詭異到極點的感知變異、甚至可能存在的“自我替換”,這兩者之間似乎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邏輯鴻溝。
但是……在我的世界裡,“荒謬”往往是常態。很多詛咒和邪異的開端,都隱藏在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偶然”之下。
我的眼神微微凝重起來。普通的鐵皮劃傷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如果那垃圾桶……或者那鐵皮上附著著什麼彆的東西呢?
“那個垃圾桶,您還有印象嗎?是什麼樣的?平時有什麼異常嗎?”我追問。
林曉努力回憶著:“就是……很普通的綠色鐵皮垃圾桶,放在小區樓下好多年了,鏽跡斑斑的……異常?”她苦笑了一下,“垃圾桶能有什麼異常……就是裝垃圾的而已……非要說的話,好像……好像我們那棟樓的人都不太喜歡靠近那個垃圾桶,總覺得它周圍好像比彆的地方涼快一點……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涼快一點?現在是盛夏時節,如果某個地方持續異常陰冷……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極其微弱的陰氣彙聚點。對於普通人來說,長期靠近可能隻是覺得不舒服,體質弱點的可能會小病不斷。但如果恰好有一個極細微的傷口接觸到了那個陰氣彙聚的核心點……尤其是那種積累了多年、混雜了各種廢棄怨念的陰氣……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杯,雖然量極少,但卻足以開始緩慢而持續地汙染整個體係。
林曉的“感知係統偏差”,會不會就是她的身體和靈魂,正在被這種極其陰晦、汙穢的力量緩慢侵蝕、異化的表現?這種侵蝕不是瞬間的奪舍,而是更像一種……“調頻”,將她的感知強行調整到一個能接收更多“負麵”和“異常”信息的頻道,甚至開始模糊她與周圍環境的“邊界”,讓她變得……更容易被“覆蓋”或“模仿”?
而鏡子裡的那個“她”……
我想到地府裡一些關於“影魅”或“鏡像妖”的記載,它們通常力量不強,需要依附於活人的氣息和形象,潛伏在陰影或反光中,慢慢蠶食宿主的存在感,最終試圖取而代之。但它們通常需要更直接的媒介,比如長期照一麵古鏡,或者修煉相關的邪術。
一個附著陰穢氣息的垃圾桶鐵皮劃傷……這種媒介也太間接、太微弱了。除非……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陰氣?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難道那垃圾桶附近,曾經發生過什麼極其隱晦的、涉及空間或存在扭曲的事情?以至於那一點陰氣裡,摻雜了某種更詭異、更根本性的“錯誤”規則?而林曉的傷口,恰好成為了這個“錯誤”規則侵入她生命體係的端口?
這個猜想讓我自己都感到一陣寒意。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遠比對付一個厲鬼要複雜和危險得多。
“林小姐,”我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您的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都要複雜。它可能並非源於單純的心理問題,而是涉及一些……非常規的因素。”
林曉看著我凝重的表情,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非……非常規?您是說……真的有……有那種東西?我……我真的被……”
“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我打斷她,避免她再次陷入恐慌,“但我們需要立刻采取一些措施。”
我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她有些驚恐地看著我。
“請您不要動,放鬆,我需要檢查一下您的情況。”我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
我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縷比之前給張軒的那道更加凝練、更加內斂,幾乎看不見的灰黑色氣息緩緩滲出——依舊是高度稀釋後的幽冥清氣,但這一次,我融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酆都大帝的洞察之力,不是為了驅邪,而是為了“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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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輕輕點向林曉的眉心。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皮膚的刹那——
“啊——!!!”
林曉突然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叫!
她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幾乎隻剩下眼白,身體像觸電一樣劇烈地痙攣起來,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四肢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扭曲的角度抽搐著!
而她剛才坐過的椅子上,那柔軟的皮質表麵,竟然憑空出現了幾道深深的、像是被無形利爪狠狠抓過的撕裂痕跡!
谘詢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燈光開始瘋狂地、毫無規律地明滅閃爍,牆壁上掛著的資質證書玻璃框發出哢哢的震顫聲!
一股冰冷、怨毒、帶著強烈排斥感的無形力量猛地從林曉身上爆發出來,狠狠撞向我的探查之力!
我的手指被這股力量猛地彈開,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和輕微的麻痹感!
我心中巨震!
果然有問題!而且反應如此激烈!這絕不僅僅是陰氣侵蝕!這股力量……帶著一種極其詭異的、試圖“偽裝”和“排斥”一切探查的本質!
它不想被發現!它在保護它的“侵蝕成果”!
倒在地上的林曉停止了抽搐,眼睛也恢複了正常,但瞳孔依舊渙散,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她蜷縮起來,像一隻受驚的幼獸,發出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嗚咽。
燈光停止了閃爍,溫度也開始緩緩回升,但那殘留的冰冷怨毒感依舊彌漫在空氣中。
我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可怕。
事情大條了。
這根本不是簡單的撞邪。
林曉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某種難以理解的、極其惡毒的東西緩慢地“覆蓋”和“修改”。
而那個答案,恐怕必須要找到那個該死的垃圾桶,才能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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