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穿過繁華的市區,最終駛入一條相對安靜的林蔭道,在一家外觀並不顯眼,但透著低調奢華感的酒店門前停下。門童訓練有素地上前開門,動作輕捷無聲。
林風率先下車,對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到了,老板,各位。酒店是咱們暗河自己的產業,安全和隱私絕對保證。”
我抬頭看了看這棟線條簡潔、透著現代感的建築,點了點頭。暗河的觸角確實伸得夠長,連西南腹地都有這樣的據點,這讓我心裡稍微踏實了些。
走進大堂,沒有金碧輝煌的喧囂,隻有恰到好處的燈光、舒緩的背景音樂和空氣中淡淡的香氛,環境靜謐而舒適。前台經理顯然早已接到通知,見到林風,立刻恭敬地點頭示意,沒有多餘的詢問,直接遞上了幾張房卡。
“還是老規矩,給各位安排了一個頂層的大套間,視野好,也安靜。”林風一邊將房卡遞給我,一邊解釋道,“我和其他兄弟就在樓下那一層,隨時待命。”
齊天已經有點不耐煩地打量著四周,似乎對這裡過於“文明”的環境不太感冒,嘀咕著:“還不如找個山洞睡得痛快…”
黑疫使倒是挺滿意,抽了抽鼻子:“嗯,熏香味道還行,不算俗氣。有酒嗎?最好是本地特色的。”
趙雲則微微頷首,對林風的安排表示認可:“有勞林風兄弟費心。”
蘇雅挽著我的手臂,輕聲說:“這裡環境挺好的。”
我們乘坐專用電梯直達頂層。電梯門一開,是一個私密的入戶廳。林風刷開厚重的雙開木門,一個極其寬敞、裝修風格融合了現代簡約與西南民族元素的超大套間呈現在眼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羚城市的繁華天際線和遠處隱約可見的連綿山巒。客廳大得足夠開個小型的派對,沙發、茶幾、辦公區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小小的吧台。臥室有好幾間,都帶著獨立的衛浴。
“嘖,林小子,你這排場搞得可以啊!”齊天一個箭步竄進去,直接把自己扔進了最中間那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大沙發裡,舒服地歎了口氣,“這玩意兒比雲床是差了點,但也湊合了!”
林風笑道:“大聖滿意就好。各位先休息一下,需要什麼隨時按呼叫鈴,或者直接打我電話。”
奔波了半天,確實有些疲憊。我把行李隨意放在牆邊,走到落地窗前,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這座陌生的城市,看似平靜,底下卻不知隱藏著多少湧動的暗流。
蘇雅去廚房燒水,準備泡茶。趙雲則謹慎地開始檢查各個房間和出入口,這是他的習慣。黑疫使已經毫不客氣地走到吧台後麵,開始研究酒櫃裡的藏酒。
林風跟在我身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又從一個文件夾裡取出幾份打印好的資料。
“老板,這是目前我們能收集到的,關於‘人格替換’事件最詳細的一些個案資料。”他將平板和資料遞給我,然後又去旁邊的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您先看看。我去看看晚餐安排。”
我點點頭,接過東西,在齊天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齊天好奇地探過頭來看了一眼,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立刻打了個哈欠,縮回去繼續癱著:“頭疼,你小子自己看吧,有架打再叫俺老孫。”
我沒理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那些資料。
一頁頁看下去,眉頭越皺越緊。資料裡的案例觸目驚心,遠比秦空口頭描述的更加具體和詭異。
有一個小學女教師,一輩子溫和謙遜,突然變得尖酸刻薄,在課堂上大肆宣揚一套扭曲的“弱肉強食”理論,嚇得孩子們哇哇大哭,她卻渾然不覺,反而認為自己是“開啟了學生的智慧”。
有一個老實巴交的菜農,突然聲稱自己得到了“神農點化”,不再種菜,而是每天對著幾株雜草打坐,還能說出一些似是而非、極其拗口的“丹道術語”,家人以為他中了邪,請了法師來看,卻被他幾句話駁斥得啞口無言,那法師回去後竟也變得有些神神叨叨。
還有一個重點中學的優等生,成績一落千丈,整天抱著本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文字扭曲如同鬼畫符的“古籍”研究,聲稱高考是“凡人枷鎖”,他要“羽化登仙”,父母哭暈過去幾次都無濟於事。
案例五花八門,但核心特征高度一致:當事人性格、認知、行為模式發生顛覆性改變,趨向於某種脫離現實、追求玄虛或力量的狀態,並且極其頑固,無法用常理溝通。親人朋友能清晰感覺到“換了一個人”,但當事人自身毫無所覺,甚至認為彆人“愚昧無知”。
我看得後背有些發涼。這不是簡單的瘋癲或者迷信,這更像是一種…精準的精神汙染和認知覆蓋。通幽閣,或者說站在它背後的普化天尊和西天勢力,到底想乾什麼?製造一大批這樣的“信徒”,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隻是為了擾亂人間?
思緒紛亂間,一份相對簡短的資料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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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的主角是一個叫張啟明的中年男人,四十八歲,是本地一家規模不小的裝修公司——“啟明裝飾”的老板。白手起家,生意做得不錯,算是個成功商人。資料裡還附了一張他以前的照片,微胖,笑容和氣,帶著點生意人特有的圓滑。
資料顯示,大約一個月前,張啟明在一次獨自進山考察裝修材料的短途旅行後,性格大變。原本熱衷於交際應酬、拓展生意的他,開始對公司業務不聞不問,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或者辦公室裡,不見家人,很少說話。
家人最初以為他是壓力太大或者身體出了問題,但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開始瘋狂迷戀所謂的“修仙之道”,到處搜羅古籍很多明顯是地攤貨甚至自己瞎編的),還聲稱自己得到了“上古仙師夢中傳法”。
他不再管理公司,反而用自己的錢,創立了一個所謂的“南巴吐納養生協會”。這個協會不收會費,反而每周給來參加“吐納活動”的會員發錢!美其名曰“結緣散財,積累功德”。這種“好事”自然吸引了不少貪小便宜或者閒著無事的人,短短幾周,協會就吸納了數百人。
他的家人徹底慌了,苦苦勸說無效,公司管理層也亂成一團。無奈之下,他的妻子報了警,理由是“可能被邪教洗腦”和“非法集資”雖然是他發錢給彆人)。
警方介入調查,確認該協會未在任何部門登記注冊,屬於非法社會組織,予以取締,並將張啟明帶回局裡詢問。據說在局裡,張啟明表現得極為不配合,甚至突然暴起,襲擊了一名正在給他做筆錄的警察。資料裡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造成該民警輕傷”。
但蹊蹺的是,如此惡劣的行為,張啟明僅僅被拘留了幾天,就莫名其妙地被釋放了。更詭異的是,當初被他打傷的那名姓劉的警察,不僅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而在事後不遺餘力地幫助他跑前跑後,試圖讓那個“吐納協會”合法注冊!
看到這裡,我的手指在這份資料上敲了敲。襲擊警察,還能安然無恙地出來,甚至讓受害者反過來幫他?這絕不是普通的金錢或者關係能辦到的。這太符合“覆蓋”的特征了!那個劉警察,恐怕也…
我拿起這份資料,遞給剛剛安排好晚餐事宜走進來的林風。
“林風,這個張啟明,重點查一下。有沒有辦法能跟他取得接觸?”
林風接過資料,快速瀏覽了一遍,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張啟明…啟明裝飾…這個人我有點印象,之前搜集資料時看到過,他的情況確實很典型,而且涉及到了公職人員,所以我們關注了一下。”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老板您稍等,我馬上問問下麵的兄弟,看看有沒有切入的點。”
林風走到窗邊,撥了個號碼,低聲和電話那頭交流起來。我耐心地等著,齊天似乎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蘇雅端來了泡好的茶,給我和林風各放了一杯。黑疫使已經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慢慢品著。趙雲檢查完環境,安靜地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幾分鐘後,林風掛了電話,快步走回來,臉上帶著一絲把握:“老板,問到了。張啟明的公司最近資金流動確實很異常,他那個‘散財’協會開銷巨大,幾乎是在燒他自己的老本。公司幾個元老股東已經非常不滿了,正在暗中想辦法自救,甚至有意向引入外部投資者或者合作者,來穩住公司,避免破產。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切入。”
他眼中閃過精明的光:“我可以立刻安排,讓您偽裝成一個從沿海過來,對西南裝修市場很感興趣,並且資金雄厚的大老板。以洽談合作的名義,直接約見張啟明。他現在雖然不管事,但名義上還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和法人,這種涉及公司未來命運的大合作,他於情於理都應該出麵。就算他不想見,那些急於保住公司的股東也會想辦法讓他見!”
這個思路很好。直接,合理,而且能接觸到最核心的目標。
我點了點頭:“很好。就這麼辦。儘快安排,越早見到他越好。我倒是要親眼看看,這位‘張半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明白!”林風立刻領命,“我馬上就去操作,最晚明天上午應該就能約到時間。”
他雷厲風行地又拿起電話開始布置。
我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夜色和亮起的萬家燈火,端起蘇雅泡的茶喝了一口。茶水溫熱,入口微苦,回甘卻悠長。
羚城的夜,似乎注定不會平靜了。而我們與那隱藏在幕後的“替換”黑手,第一次正麵交鋒,很可能就要從這個看似荒唐的“裝修公司老板”開始。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陽光剛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林風就帶來了消息。
“老板,約好了。”林風將一份精致的早餐擺上餐桌,語氣利落,“上午十點,啟明裝飾公司總部,頂樓董事長辦公室。名義是‘東海投資集團’ceo,考察西南市場,對啟明裝飾的規模和本土經驗很感興趣,有意向進行戰略注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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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一口本地特色的紅油抄手,麻辣鮮香瞬間激活了味蕾:“效率挺高。對方沒起疑?”
“沒有。”林風自信地笑了笑,“張啟明雖然不管事,但他公司那幾個副總可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聽說有沿海大金主主動上門,恨不得八抬大轎把您請過去。他們自然會想辦法讓張啟明出麵走個過場。而且…”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我們暗中調查了那個被打傷後又反過來幫他的警察,劉警官。他最近行為也很反常,請假頻繁,而且…據說手腕上多了一個奇怪的印記,像是被什麼燙過又愈合了。我懷疑…”
我放下勺子,眼神一凝:“他也中招了。看來這種‘覆蓋’或者‘傳染’,比我們想的更容易。通知兄弟們,所有接觸目標人物的人,務必小心,不要有皮膚接觸,特彆是…不要受傷。”
“明白!”林風神色一凜,立刻拿出手機傳達指令。
蘇雅有些擔憂地看著我:“安如,你一個人去嗎?要不要讓猴哥或者子龍陪你?”
沒等我回答,齊天就叼著根油條含糊道:“俺老孫可不去那什麼勞什子辦公室,憋屈!小子,有事喊一聲,俺隨時能到!”
趙雲沉穩道:“某可於暗中策應。”
黑疫使慢條斯理地喝著豆漿,陰惻惻地一笑:“精神層麵的侵蝕?本座倒是有點興趣,不過這種商業會談,確實不適合露麵。小子,自己機靈點,感覺不對就直接動手搜魂,哪那麼多講究。”
我點點頭:“放心,我有分寸。林風陪我去就行。你們在家…呃,在酒店等消息。”
九點五十,一輛更加豪華穩重的黑色轎車停在啟明裝飾公司樓下。我換上了一身林風準備的昂貴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上副平光眼鏡,還真有幾分精英商人的派頭。林風則扮演著我的助理,提著公文包,神情恭敬又乾練。
啟明裝飾公司占據了一棟寫字樓的上麵五層,裝修得倒是挺氣派,但走進大廳,卻能感覺到一種隱隱的慌亂和壓抑。前台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強,來往的員工似乎也都心事重重,竊竊私語。
一位早早等候在此、自稱王副總的微胖中年男人熱情地迎了上來,隻是那熱情底下,是藏不住的焦慮和疲憊。
“李總!歡迎歡迎!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我是公司的副總,王建。”他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用力搖晃著。
“王總,幸會。”我露出職業化的微笑,“久聞啟明裝飾是羚城行業的翹楚,這次過來,也是希望能深入了解一下,尋求合作的可能。”
“哎呀,李總您太客氣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這邊請,這邊請,張董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了。”王副總一邊引著我們走向專用電梯,一邊擦著額角的細汗。
電梯直達頂樓。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異常安靜,甚至有些冷清,與樓下那種忙碌躁動的氛圍格格不入。
王副總走到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裡麵傳來一個聲音,平靜,甚至有些淡漠,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疏離感。
王副總推開門,臉上堆起笑容:“張董,東海投資的李總到了。”
辦公室很大,裝修是中式風格,紅木家具、博古架、山水畫一應俱全,但顯得有些空曠和冰冷。一個男人背對著我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的城市景象。他穿著寬鬆的麻布中式褂子,身形看起來比資料照片裡清瘦了不少。
聽到聲音,他緩緩轉過身。
正是張啟明。
他的臉色是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眼窩微微深陷,但一雙眼睛卻亮得有些異常,看人的時候,帶著一種仿佛在審視什麼物件般的漠然,完全不像一個需要應對重要客戶的商人。他的目光在我和林風身上掃過,沒有任何波瀾,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連基本的寒暄都省略了。
“張董,您好。”我主動上前一步,伸出手。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停頓了大約兩秒,才慢吞吞地伸出手,與我輕輕一握。他的手冰涼,而且一觸即分,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李總,坐。”他指了指旁邊的紅木沙發,自己率先走過去坐下,姿態有些僵硬,不像坐,更像…端坐?
王副總在一旁看得額頭冒汗,趕緊打圓場:“李總,我們張董最近…最近潛心修行,不太理會俗務,性子淡了些,您多包涵,多包涵。”
我笑了笑,不以為意地坐下:“理解,張董這是境界高了。其實做生意做到最後,也是修心。”
張啟明聞言,眼皮似乎抬了抬,多看了我一眼,但眼神依舊空洞:“萬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錢財名利,不過是修行路上的絆腳石罷了。”
這話一出,王副總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哦?張董這話頗有深意。莫非是找到了什麼真正的修行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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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明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勾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卻又毫無溫度:“妙法自在心中,何須外求。不過…廣結善緣,亦是功德。李總若是有心,亦可來我‘南巴吐納養生協會’聽聽課,感受一下氛圍,或許能有所得。”
他居然開始直接推銷他那破協會了!王副總在一旁都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