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震耳欲聾的自爆聲、空間撕裂的尖嘯、以及生命最後時刻爆發出的呐喊與悲鳴，都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不斷結冰的湖水，變得模糊而遙遠。
身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隻剩下一種徹底的、令人窒息的虛無感正在從內部迅速吞噬我。
左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覺，那蠕動的黑色紋路想必已經覆蓋了我的大半身軀，甚至可能已經侵入了我的頭顱。完了，這一次，怕是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也好，就這樣隨著這漫天絢爛而殘酷的煙花一同消散，似乎……也不算太壞。至少，不用再麵對那些沉重的責任、錯綜的陰謀、和永無止境的廝殺了……
就在我殘存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放棄所有掙紮，準備融入這最終毀滅的時刻——
一股灼熱的、帶著熟悉槍意和純粹戰魂本源的力量，如同破開冰層的利箭，猛地從我的後背心脈要穴灌入！
這力量並不霸道，卻極其精準和堅韌，帶著一種不惜一切的決絕，強行衝開了我體內幾乎凝固的能量淤塞，短暫地驅散了一部分籠罩神魂的冰冷死寂！
“呃……！”
我發出一聲無意識的悶哼，幾乎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眼前那片濃得化不開的血色和黑暗竟然短暫地清晰了一瞬！
我感覺到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了我那隻尚且完好的右臂，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著我，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在混亂不堪、能量風暴肆虐的戰場上高速移動！
是……誰？
我艱難地轉動幾乎僵硬的脖頸，模糊的視線聚焦，看到了那張沾滿血汙和煙塵，卻依舊英挺堅毅的側臉。
趙雲！是子龍！
他想乾什麼？！現在到處都是自爆的能量衝擊波，空間脆弱得像紙一樣，隨時可能徹底崩塌！他拖著我這個快要徹底變成虛空載體的累贅，能去哪裡？！
“子……龍……”我試圖開口，聲音卻嘶啞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趙雲沒有回頭，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前方——那裡，正是自爆最密集、空間扭曲最嚴重、也是離那道巨大虛空裂隙最近的危險區域！
無數神佛自爆後產生的能量亂流和尚未平息的小型空間漩渦在那裡肆虐，將一切卷入其中，絞成齏粉！
“安如兄！堅持住！清醒一點！”
趙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再是往常的沉穩，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嘶吼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一邊拖著我在不斷爆炸的浮空陸地碎片間驚險地穿梭，一邊將更加精純的本源力量不計代價地輸入我體內，像一根燒紅的烙鐵，強行刺激著我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和意識。
這股力量讓我暫時擺脫了那種沉淪的無力感，但隨之而來的，是左半身那被強行壓製的虛空侵蝕更加瘋狂的反撲！冰冷的吞噬感和撕裂靈魂的劇痛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讓我幾乎瞬間再次昏厥！
“子……龍！你……乾什麼？！”我凝聚起剛剛恢複的一絲力氣，低吼道，“劉備……都說了……我沒救了！你……帶我來這……送死嗎？！”
我們停在了一塊相對較大、但布滿了裂痕、正在緩緩解體的浮空巨石邊緣。
這裡，距離那道噴湧著紫色能量的巨大裂隙已經非常近，空氣中彌漫的虛空氣息濃烈得讓人窒息，周圍不斷有耀眼的自爆光芒亮起，將趙雲的臉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猛地轉過頭，那雙一向清澈堅定的眼眸，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決絕，有痛苦，有掙紮，還有深深的愧疚！
“安如兄！”
他用了這個更加親近的稱呼，聲音急促而壓抑，“主公……主公說的沒錯，常規方法，你確實……無救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但趙雲接下來的話，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臟！
“但主公也知道！僅憑我們這些殘兵敗將的自爆，能量雖巨，卻過於分散駁雜！最多隻能暫時延緩虛空大軍的湧入，根本無法徹底封印這道裂隙！想要真正將其封死，甚至讓這片戰場區域暫時從虛空侵蝕中‘剝離’出去，需要一股……一股足夠強大、足夠凝聚、並且其存在本身就能引動三界規則之力的核心本源，作為引爆所有自爆能量的‘引信’和封印的‘基石’！”
他的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我的耳膜上：“你如今是真正的幽冥大帝！執掌輪回，統禦陰司！你的帝魂本源，與冥界法則緊密相連！你若在此地自爆帝魂……其產生的規則湮滅效應，足以將這片區域內所有的能量——包括我們自爆的力量和虛空湧出的力量——強行壓縮、碰撞，引發連鎖的規則崩塌！有很大可能……能暫時製造出一個絕對的‘虛無奇點’，將這道裂隙……徹底封死！”
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趙雲，看著這個我一直視為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一股比虛空侵蝕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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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劉備那道悲壯的自爆命令，不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更是……為了給我這個“冥界之主”的自爆，搭建一個最宏大的祭壇！用無數神佛的天兵的生命作為燃料，用我的帝魂作為最後的火種，去點燃那足以暫時封印虛空的毀滅之火！
站在他劉備，站在天庭巡天大將的立場上，用一個本就必死無疑的冥帝，換取一道重要裂隙的封印，挽救後方更廣袤的區域，這代價……何止是不虧？簡直是血賺！
“所以……”
我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帶著無儘的嘲諷和悲哀，“他讓你來……是確保我這個‘引信’，能準確無誤地……在指定位置引爆？確保我這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不會被浪費？”
趙雲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他抓住我胳膊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裡。
他的嘴唇顫抖著，眼中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掙紮。
“不！安如兄！不是這樣的！”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一種被誤解的急切和深深的屈辱，“主公……他確實有此考量！作為統帥，他必須為大局著想！但是！但是我來找你，告訴你這些，不是奉了主公之命！是我自己的決定！”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仿佛要將自己的信念直接灌注到我的靈魂深處：“因為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家人！雲，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就這麼……就這麼成為一場冰冷算計中的祭品！哪怕這是唯一的方法，哪怕這方法殘酷至極！你也應該有知情的權利！你也應該在最後的時刻……做出自己的選擇！”
兄弟……家人……
這兩個詞，在此刻聽來，是如此沉重，又如此諷刺。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我的鼻尖，混雜著被背叛的憤怒、對命運的嘲弄，以及一絲……一絲連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趙雲這份冒著巨大風險前來告知真相的複雜感激。
“為什麼……”我喃喃道，聲音沙啞，“為什麼……要告訴我……讓我……死得明白？”
“因為我相信你！安如兄！”
趙雲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燒著最後的火焰，“我相信你不是甘心認命之人！我相信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你也會去抓住！主公他們隻知道你的幽冥帝氣是絕佳的‘引信’，但他們或許忽略了……或者說，來不及深究你體內那同樣強大的虛空侵蝕！”
他猛地伸手指向周圍那些因為連續自爆而產生的、尚未完全平複的、不斷扭曲撕裂的小型空間漩渦和能量亂流：“看那些！自爆產生的極致能量碰撞，撕裂了空間規則，也暫時製造出了許多不穩定的‘虛空低窪’或者說‘小型虛空漩渦’！它們本身就在本能地吸收著周圍的虛空能量！”
“你的侵蝕，源自虛空！它們與這些小型漩渦同源！”
趙雲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趁現在！趁著我還能暫時幫你穩住心脈！集中你所有的意誌！所有殘存的力量！不要想著壓製，而是……引導！將你左半身的虛空侵蝕之力，儘可能地逼出來！逼到你的手上！這些小型漩渦，或許……或許能像磁石一樣，將它們吸走一部分！雖然不可能根除，但隻要能減弱一絲，隻要能為你爭取到多一瞬清醒的時間，或許……或許就有變數！”
逼出虛空侵蝕？利用自爆產生的混亂能量場？
這個想法太過瘋狂，太過異想天開！連黑疫使那樣的枯寂本源掌控者都束手無策，劉備那樣的強者也斷定唯有舍棄身軀！趙雲這個提議，聽起來更像是絕望下的臆想！
但……這卻是黑暗中的唯一一根稻草！是兄弟在絕境中，拚著違背統帥潛在意圖的風險，為我爭取來的……一個看似不可能的“選擇”！
我看著趙雲那雙充滿了血絲、卻依舊清澈堅定的眼睛，看到了裡麵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懇求。是啊，反正都是死，是作為一個糊塗的祭品死去，還是掙紮著嘗試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後死去？
這選擇，並不難做。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中混合著硝煙、血腥和濃烈虛空氣息的味道，刺激著我麻木的神經。左半身的冰冷侵蝕似乎都因為我這決絕的念頭而微微滯澀了一瞬。
“好……”我重重地吐出這個字，感覺喉嚨裡滿是鐵鏽味，“我……試試！”
趙雲眼中瞬間爆發出明亮的光彩，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安如兄！抓緊時間！我必須立刻去前方協助主公他們堵住最大的缺口，為你能安全逼出侵蝕爭取最後的空間！你……一定要成功！”
說完，他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萬語——鼓勵、擔憂、決彆，還有一絲深深的期待。
然後，他猛地轉身，龍膽槍發出一聲激昂的顫鳴，化作一道義無反顧的銀色流光，衝向了自爆最激烈、也是最危險的核心戰區，瞬間便被無數爆炸的光芒和湧動的虛空狂潮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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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雜陳。兄弟……這份情義，我李安如……記下了！
不再有任何猶豫！
我強行穩住因為連續爆炸而不斷震顫的身形，盤膝虛浮在這塊即將解體的浮空巨石之上。閉上眼睛，不再去管周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將全部的心神，沉入那早已千瘡百孔、瀕臨崩潰的體內。
意識，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搖曳的燭火，艱難地凝聚。
開始吧！將這該死的虛空侵蝕……逼出去！
按照趙雲那近乎瘋狂的提議，我不再試圖用殘存的天君之力去壓製、封印，而是反過來，以一種引導洪水泄流般的決絕，嘗試著去“推動”它們。
這過程，比想象中更加痛苦和凶險。那虛空侵蝕早已與我的血肉、經脈乃至部分神魂糾纏在一起，強行剝離，無異於活生生撕扯自己的靈魂。
每一絲侵蝕之力的移動，都帶來千刀萬剮般的劇痛，讓我幾乎瞬間崩潰。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滾落，尚未滴下，便被周圍狂暴的能量蒸發。
但我沒有退路。
趙雲拚著違背劉備戰略意圖的風險，為我爭取來的這一線生機，我絕不能辜負！兄弟的信任，是我在這絕望深淵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呃啊啊啊——！”我發出無聲的嘶吼，在心中咆哮，將所有意誌力化作無形的撬棍，狠狠地“撬動”著那沉寂而冰冷的虛空能量。
起初，紋絲不動。那侵蝕如同紮根在我生命本源深處的頑石，冷漠地抗拒著任何移動。
然而，就在我幾乎要絕望放棄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周圍空間，因為連綿不絕的自爆而產生的那些不穩定的小型能量漩渦和空間褶皺，仿佛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開始產生一種微弱的吸力！
這種吸力對於實體物質或許影響不大，但對於純粹的能量，尤其是與它們同屬虛空本質的侵蝕之力，卻像是磁石遇到了鐵屑！
我左臂上那最外圍、相對鬆散的一些黑色紋路，開始出現了細微的蠕動，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一絲絲、一縷縷地脫離我的身體，化作淡淡的黑紫色煙氣，飄散出去，旋即就被最近的一個小型漩渦貪婪地吞噬、湮滅！
有效！趙雲的想法是對的！
這一發現讓我精神大振！雖然過程依舊痛苦萬分，但希望的火苗已經點燃！我更加瘋狂地催動意誌，不顧一切地“驅趕”著體內的虛空侵蝕，向著我的左手手掌方向彙聚！那裡，是離外部那些“吸塵器”最近的地方！
越來越多的黑紫色能量被逼出體外，被周圍不斷生滅的小型漩渦吸收。
我能感覺到，左半身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沉重感，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減輕。
雖然那核心區域的侵蝕依舊頑固，盤踞在心脈和肩胛等重要位置，紋絲不動，但至少，這是一個開始！
我的意識，也因為侵蝕的減弱和趙雲輸入的那股本源力量的支撐，變得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我甚至能分出一絲心神，感知到外界的戰況。
慘烈！無比的慘烈！
自爆的浪潮已經達到了頂峰。
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還在站立抵抗的身影。金色的神血、破碎的鎧甲、佛門的舍利子……與虛空生物的殘骸混合在一起，鋪滿了支離破碎的大地。
那道巨大的裂隙依舊在噴吐著怪物，但速度似乎因為前方持續的能量湮滅而受到了一定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