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的夜風像裹著砂礫的銼刀,刮過林默裸露在外的皮膚。他左手僵硬地平舉在身前,手腕上那個醜陋的金屬穩定器死死吸附著幽藍色的能源核心,冰涼的觸感透過金屬環滲入皮肉,仿佛一條毒蛇盤踞在腕上,隨時準備噬咬。左臂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被腦子裡那個冰冷的“程序”牢牢掌控,成了精密的提線木偶,精準地維持著核心的穩定。隻有右手,還能感受到緊握著的鋼筋長矛那粗糙、沉重、帶著血腥氣的真實感——這是他唯一還能自主掌控的武器,也是他身為“人”而非“工具”的最後一點證明。
7.8公裡。1小時47分。老鐵規劃的路徑像一條蜿蜒的毒蛇,刻印在他被數據流衝擊得陣陣眩暈的腦海裡。每一步踏出,都感覺腳下的焦土在無聲地質問:你能在倒計時歸零前,把這顆死神的心臟,送進那片能屏蔽它的峽穀嗎?
“滋…宿主移動速度…低於預期12…預計抵達時間…將超出穩定器時限…9分47秒…滋…建議…奔跑…或…丟棄負重指長矛)…”老鐵的破鑼音在單邊耳機裡聒噪,每一個字都在挑戰林默緊繃的神經。
“閉嘴!”林默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奔跑?拖著這條被程序鎖死的左臂,抱著這顆隨時能把自己炸上天的玩意兒狂奔?嫌死得不夠快?至於丟棄長矛?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廢土,失去唯一的武器,跟自殺有什麼區彆?他右手的長矛握得更緊了,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矛尖拖在乾燥的沙地上,劃出一道斷續而深刻的痕跡,如同他此刻掙紮求生的軌跡。
他強迫自己加快腳步,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肋下未愈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汗水混合著油汙和之前的血痂,在他臉上肆意橫流,模糊了視線。他隻能靠意誌力硬撐,將注意力集中在路徑前方,集中在那條唯一可能通向生路的黑暗峽穀輪廓上。
越靠近營地邊緣,廢土的氣息就越發蠻荒而危險。倒塌的摩天大樓隻剩下扭曲的鋼筋骨架,像巨獸的肋骨刺破夜空。鏽蝕的汽車殘骸堆積如山,風穿過空洞的車窗,發出嗚咽般的鬼嘯。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金屬鏽蝕味、某種植物腐爛的甜膩氣息,以及…若有若無的、屬於掠食者的腥臊。
“滋…偵測到…左側200米…廢棄‘巨像’商場三層…微弱熱能信號…匹配度87…剃刀鼠…滋…數量…1…潛伏狀態…”老鐵的警告適時響起。
林默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轉頭去看。他保持著勻速前進,但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右手的長矛從拖地狀態悄然抬起,斜指身前,矛尖在昏暗的星光下閃爍著一點冰冷的寒芒。他的耳朵捕捉著風中的每一絲異響,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視著左側那片巨大的、如同匍匐巨獸般的商場廢墟陰影。
黑暗的三層窗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兩點微弱的、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紅光,在陰影中倏然亮起,如同地獄燭火,冰冷地鎖定了下方移動的身影。
來了!
就在那兩點紅光亮起的刹那,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如同離弦之箭,撕裂空氣,從三層破碎的窗口猛撲而下!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剃刀般的門齒在黑暗中劃出森冷的弧線,直取林默的脖頸!標準的剃刀鼠伏擊!
“找死!”林默喉嚨裡爆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不是恐懼,而是被逼到絕境後的狂怒!他不能退!不能躲!左臂被鎖死抱著核心,任何劇烈的閃避都可能打破那脆弱的穩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進攻!用右手的長矛,在對方撲到麵前之前,將它釘死在半空!
時間仿佛被拉長。林默的瞳孔因高度專注而收縮,全身的力量在瞬間灌注到右臂!他沒有看那隻撲來的巨鼠,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右臂肌肉的爆發、長矛刺出的角度和時機!多年在廢土掙紮求生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殺戮技巧,在這一刻被激發到極致!
就在巨鼠裹挾著腥風撲至麵前,那剃刀般的門齒幾乎要觸碰到林默咽喉皮膚的瞬間!
“咻——!”
林默的右臂動了!快!準!狠!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沉重的鋼筋長矛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閃電,帶著刺耳的破空聲,自下而上,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迎著巨鼠相對脆弱的胸腹部位,狠狠捅了進去!
“噗嗤!”
鋒利的三角鋼刺毫無阻礙地穿透堅韌的皮毛和肌肉,深深貫入巨鼠的胸腔!溫熱的、帶著濃重腥臊味的獸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濺了林默滿頭滿臉!
“吱——!!!”
巨鼠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撲擊的勢頭被硬生生釘在半空!它瘋狂地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剃刀般的爪子胡亂抓撓,試圖掙脫。巨大的力量順著長矛傳來,震得林默右臂發麻,虎口撕裂般的劇痛!但他咬緊牙關,雙腳如同釘子般死死釘在地上,右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死握住矛杆,不讓巨鼠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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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子…死!”林默雙目赤紅,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全身的力量再次爆發!他右腳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體前傾,借著體重和衝勢,將長矛連同上麵串著的、仍在瘋狂掙紮的巨鼠,狠狠摜向地麵!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沙塵飛揚!巨鼠被重重砸在焦黑堅硬的地麵上,長矛貫穿了它的身體,將它死死釘在那裡!內臟的碎塊混合著鮮血從它口鼻中噴湧而出。它的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林默,充滿了痛苦、暴戾和一絲難以置信,最終,光芒徹底黯淡下去。
林默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混合著臉上腥臭的獸血,滴落在地。右臂因為剛才的爆發和巨鼠臨死前的掙紮而酸軟顫抖,虎口裂開,鮮血順著矛杆緩緩流下。但他依舊死死握著長矛,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黑暗。商場廢墟的陰影裡,似乎還有更多微弱的紅光在閃爍、移動,但懾於同伴瞬間斃命的慘狀,暫時沒有新的攻擊。
“滋…目標…生命體征消失…滋…”老鐵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的雜音,“單手擊殺成年剃刀鼠…效率評估…超越本機數據庫…人類極限模型23…建議…宿主考慮…轉職…專業屠夫…”
林默沒理會老鐵的廢話。他喘勻幾口氣,猛地發力,將長矛從巨鼠的屍體中拔出。粘稠的血液順著矛尖滴落。他看都沒看那還在微微抽搐的鼠屍,拖著依舊被程序鎖死的左臂,托著那顆幽藍的核心,再次邁開腳步,朝著峽穀的方向加速前進。每一步都踏在血泊裡,留下清晰而孤絕的足跡。
必須更快!時間不多了!
隨著不斷深入廢土腹地,周圍的環境越發荒涼死寂。倒塌的建築逐漸被風化的巨岩和深不見底的裂縫取代。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腥臊味,卻越來越濃。當林默翻過一道布滿尖銳碎石的山脊時,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斷脊峽穀,到了。
巨大的裂穀如同大地被巨神用斧頭狠狠劈開,猙獰地橫亙在前方。兩側是陡峭嶙峋、仿佛隨時會崩塌的懸崖峭壁,怪石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鉛灰色的天空。穀口狹窄,僅容兩三人並行,裡麵是望不到底的深沉黑暗,如同巨獸貪婪張開的咽喉,吞噬著所有光線。風穿過狹窄的穀口,發出尖銳而持續的嗚咽,如同無數怨魂在穀底哀嚎,聽得人頭皮發麻。
“滋…抵達…路徑終點…峽穀入口…滋…”老鐵的聲音響起,“警告…穀內電磁屏蔽效應…強烈…本機信號…將嚴重衰減…甚至…中斷…滋…核心能量讀數…穩定…路徑風險點…前方300米…峽穀第一彎道…偵測到…集群生物熱能信號…剃刀鼠…數量…預估…超過…50…”
50隻!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在狹窄的峽穀裡遭遇鼠群?這簡直是絕殺之局!他左手被鎖死,行動受限,一旦被鼠群堵住,下場隻有一個——被撕成碎片!或者更糟,在混戰中引爆核心,大家一起完蛋!
怎麼辦?繞路?老鐵的路徑是唯一計算出的安全線相對安全),繞路意味著未知的塌方、輻射坑,更可能直接撞上那片該死的紫色禁區!硬闖?50隻剃刀鼠,峽穀狹窄地形…這幾乎是送死!
就在林默內心激烈掙紮、額角冷汗涔涔之時,他左手腕上穩定器的指示燈突然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原本規律的幽藍光芒,瞬間變得急促而紊亂!同時,一股強烈的、冰冷的麻痹感如同高壓電流,順著手腕被刺入的探針,猛地竄上他的左臂,直衝大腦!
“呃!”林默悶哼一聲,左半邊身體瞬間僵硬!托著核心的手臂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腦子裡那個冰冷的“程序”似乎受到了某種強烈的乾擾,運行出現了瞬間的遲滯和混亂!
【警告!穩定器…受到…未知…弦波乾擾!】艾莎那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在林默腦中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類似電子噪音的波動,【乾擾源…定位…峽穀深處!同步率…急劇下降…89…87…85…】
峽穀深處?未知弦波乾擾?同步率暴跌?林默的心跳幾乎停止!這他媽比鼠群更致命!穩定器失效,核心當場就會炸!
“源頭是什麼?!”林默在意識中狂吼,同時拚命集中意誌,試圖重新奪回對左臂那微弱的一絲控製權,壓製那該死的顫抖。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艾莎的回應帶著一種高速掃描的“滋滋”背景音:【乾擾模式分析…非自然…特征…匹配度63…‘熵寂結晶’…活化…能量釋放…】
熵寂結晶?活化?!林默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艾莎說過,那鬼東西遇到高強度能量衝擊或特定弦波頻率刺激可能會活化!峽穀深處有活化的熵寂結晶?是那顆核心的能量泄露刺激了它們?還是峽穀裡本身就有這東西?!
【乾擾強度…持續攀升…同步率…82…】艾莎的警告如同催命符,【核心能量場…出現…輕微波動…風險等級…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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