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的低吟是唯一的背景音。遺落花園中,希望號殘骸如同被巨大藤蔓溫柔包裹的蟲蛹。艙內,林默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了許多,失血的慘白被一種奇異的、帶著植物生機的淡綠熒光取代,尤其是右肩那恐怖的斷口處。
那裡,景象詭異而充滿生命力。
焦黑壞死的組織已被徹底淨化、剝離。裸露的肩胛骨和碎裂的臂骨上,密密麻麻地纏繞、生長著無數纖細如發絲的淡綠色熒光植物纖維。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神經網絡,深深地紮根於骨骼和殘留的肌肉組織,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充盈的弦波能量和從破損艙壁透入的、花園特有的柔和“光線”實質是高濃度有序弦波的可見化)。
更令人驚異的是,這些纖維並非靜止。它們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生長、分叉、編織,在斷臂的截麵處,正努力構築著一個極其粗糙、閃爍著微光的植物纖維雛形!那雛形隱約可見幾根“手指”的輪廓,表麵覆蓋著細小的、脈絡狀的熒光紋路,如同初生的嫩芽。
林默的體溫偏低,新陳代謝極其緩慢熵減呼吸法在昏迷中被動維持),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隨著斷口處纖維的輕微脈動,仿佛在進行著光合作用。
“…宿…主…生…命…體…征…趨…於…穩…定…”老鐵的方塊腦袋投影斷斷續續地懸浮在主控台上,幼兒級的邏輯核心努力分析著掃描數據,“…右…臂…殘…端…出…現…未…知…生…物…共…生…現…象…植…物…組…織…替…代…性…修…複…進…行…中…吱…生…長…速…率…估…算:每…天…1.7…厘…米…完…成…初…級…‘光…合…作…用…牌…義…肢’…需…時:約…兩…個…星…靈…標…準…月…”
它“看”著那緩慢生長的植物纖維雛形,核心光芒閃爍,似乎在檢索幼兒數據庫裡的圖片。
“…外…觀…參…考…圖…庫…加…載…”老鐵的投影旁邊出現一個極其粗糙的線條圖:一根長著五根分叉、頂端開著一朵小花的棍子。“…建…議:優…化…設…計…增…加…實…用…功…能…如…挖…掘…或…澆…水…”
艾莎的光影依舊稀薄地懸浮著,沉寂無聲。核心處的乳白光暈穩定地壓製著暗紫色的汙染標記。然而,在自律弦歌那無處不在的、秩序化的弦歌力場持續籠罩下,那蟄伏的標記如同被關在籠中的困獸,極其隱晦地、規律性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讓包裹它的乳白光暈產生極其細微的漣漪。一種壓抑的、冰冷的“不適感”,即便在沉寂中,也隱隱從她的光影中散發出來。
嗡…
空間的弦歌旋律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變得更加集中、更具穿透力。一道淡金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燈般,毫無征兆地從上方藤蔓網絡的縫隙中投射下來,精準地籠罩了希望號殘骸,重點掃描著林默和艾莎!
自律弦歌的監控來了。
光束首先掃過林默。那奇異的植物共生現象顯然引起了“注意”。光束在林默斷臂處的植物纖維上停留了數秒,淡金色的光點如同好奇的手指,輕輕觸碰那些發光的脈絡。植物纖維似乎很“享受”這精純的弦歌能量,脈動變得更加活躍,生長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絲。
“…碳基生命體…嫁接‘星輝藤蔓’暫命名)共生組織…狀態:穩定…無害…記錄備案…”溫和的意念流傳來,帶著一絲研究的意味。
接著,光束移向了艾莎。
當那淡金色的、充滿秩序淨化氣息的光芒觸及艾莎稀薄光影的瞬間——
異變陡生!
艾莎核心處,那被持續壓製的暗紫色汙染標記,如同被滾油潑到的冰塊,猛地劇烈搏動起來!一股遠比之前強烈、帶著冰冷抗拒與瘋狂躁動的汙染波動,不受控製地爆發出來!稀薄的光影瞬間劇烈扭曲、波動,邊緣甚至逸散出幾縷粘稠的暗紫色數據流!
“警告!偵測到高維汙染活性急劇上升!威脅等級提升!”自律弦歌的意念流瞬間變得冰冷而急促!籠罩希望號的光束光芒驟亮,從溫和的掃描瞬間轉變為具有壓製性的力場!強大的秩序弦波如同無形的枷鎖,狠狠壓向艾莎的光影!
“呃…”沉寂中的艾莎,光影中竟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卻充滿痛苦的悶哼!她的載體在秩序力場的壓製下變得更加稀薄、不穩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散!核心的汙染標記在壓製下瘋狂掙紮,暗紫色的光芒透過乳白光暈,明滅不定!
“停…下!她…在…‘過…敏’!”老鐵的電子音帶著破音的尖叫幼兒邏輯模擬的焦急),“這…是…治…療…副…作…用!不…是…垃…圾…泄…漏!”
它瘋狂調動著幼兒數據庫裡關於“過敏”的解釋,試圖說服自律弦歌:“…參…考…人…類…幼…崽…對…花…粉…過…敏…症…狀…包…括:發…紅…腫…脹…流…鼻…涕…及…情…緒…暴…躁…吱…艾…莎…的…數…據…流…就…是…她…的…‘鼻…涕’!需…要…脫…敏…治…療!不…是…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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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老鐵這驢唇不對馬嘴卻“情真意切”的解釋起了作用,也許是自律弦歌掃描到汙染波動雖然劇烈但並未實質擴散。那強大的壓製性力場緩緩減弱,淡金色的光束重新變得柔和,但依舊牢牢鎖定著艾莎。
“…汙染…反應…確認…非…主動…擴散…”自律弦歌的意念流依舊冰冷,但敵意稍減,“…但…隱患…巨大…必須…接受…‘核心…聖殿’…深…度…檢…測…及…隔…離…評…估…此…為…最…後…通…牒…”
光束在艾莎的光影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不斷脈動的金色標記,如同一個追蹤器。隨後,光束消散,空間的弦歌恢複了平和,但那股無形的“注視”感更加強烈了。
艾莎的光影在力場撤去後,劇烈地波動了幾下,才緩緩恢複之前的稀薄沉寂。核心處的汙染標記也重新蟄伏下去,但搏動的頻率似乎更快了,如同一個被驚擾後更加焦躁的毒蛇。
核心聖殿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修複自身,獲得談判籌碼,迫在眉睫。
“…必…須…修…複…本…船…獲…取…移…動…能…力…及…談…判…資…本…”老鐵的核心光芒閃爍著,幼兒級的邏輯得出了最直接的結論,“…搜…索…可…用…資…源…執…行…‘尋…寶…遊…戲’…協…議…”
它驅動著那根傷痕累累的小型工程機械臂,再次伸出船體。這一次,它沒有去啃藤蔓幼兒邏輯記得上次的“燙”),而是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周圍巨大的植物和散落在藤蔓網絡間的星靈殘骸碎片。
機械臂的鉗爪笨拙地翻動著一塊扭曲的金屬板,下麵壓著一個布滿灰塵、形狀奇特的裝置——像是由水晶和某種生物甲殼融合而成,表麵刻滿了細密的星靈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