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如同億萬把鈍刀切割著身體。林默最後的意識被劇痛和冰痕痛苦的悶哼撕碎，徹底墮入黑暗。
嗡——！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將林默從混沌中硬生生拽了出來。他猛地睜開眼，視野被刺目的橙紅色應急燈光切割得支離破碎。身下是冰冷、帶著機油和鐵鏽味的金屬甲板，每一次顛簸都讓左胸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團被星靈密匙強行“凍結”的混合汙染能量球，如同埋進心臟的活體炸彈，隨著飛船的每一次震動而隱隱搏動。
“警告！船體結構完整性下降至67！外裝甲b區、c區嚴重破損！檢測到高能弦波掃描鎖定！來源：自由港‘渡鴉’級巡哨塔！”一個混合著電流雜音的機械嗓音在狹小的船艙內炸響，帶著熟悉的、令人抓狂的冷靜，“根據本機殘存數據庫比對，被掃描鎖定的生存概率：31.7。建議：立刻繳納‘頻率稅’，或者做好被軌道炮當太空垃圾清理的準備。友情提示，清理服務免費，但不可逆。”
“閉嘴...老鐵...”林默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掙紮著想撐起身體。右臂傳來鑽心的疼，骨頭可能裂了。他這才看清身邊的環境：一個塞滿了裸露管線、閃爍著故障指示燈、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爛飛船駕駛艙。冰痕就蜷縮在他旁邊的金屬地板上，臉色慘白得如同新刷的牆漆，墨綠與暗紅的汙染紋路在她裸露的左臂皮膚下如同活物般緩慢蠕動，每一次搏動都讓她的眉頭痛苦地蹙緊。她肩頭那枚守墓人幽藍烙印，光芒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我們...在哪？”林默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根據空間亂流殘餘軌跡及星圖碎片分析，”老鐵的合成音從駕駛台一個冒著火花的破喇叭裡傳出，“當前位置：法外之地‘自由港’外圍垃圾處理航道，坐標k7451。恭喜宿主，成功從卡戎主炮和空間崩塌中幸存，生還概率計算更新：從0.0007躍升至目前的31.7，堪稱宇宙級狗屎運典範。”
自由港！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第四十六章末尾，冰痕用星靈密匙強行撕裂空間，目標就是卡戎囚禁艾莎的實驗室坐標！他們本該直接出現在那裡！是教團旗艦“熱寂之擁”的主炮轟擊，扭曲了空間通道，把他們像垃圾一樣拋到了這個臭名昭著的宇宙法外之地！
“艾莎...”林默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裡隻剩下半塊冰冷的、邊緣融化又凝固的金屬殘片——艾莎密鑰最後的遺骸。剝離進度93.7...那驚鴻一瞥中艾莎近乎透明的身影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意識裡。時間！每一秒流逝的都是艾莎的生命！
“警告！‘渡鴉’巡哨塔二次掃描完成！生物弦波特征鎖定！‘頻率稅’征收指令已下達！倒計時：59秒...58秒...”老鐵的警報聲陡然變得尖銳，駕駛艙主屏幕上跳出一個猩紅的骷髏頭標誌，下方是冰冷的倒計時數字，以及一行小字：【檢測到未登記高活性汙染弦波源複數），稅率提升至：生存點80】。
“頻率稅？”林默咬牙，忍著劇痛撲到布滿裂痕的觀察窗前。
窗外，是令人窒息的宇宙叢林景象。
巨大的、由無數廢棄飛船、空間站殘骸、小行星碎片以及不明金屬垃圾粗暴焊接、拚湊而成的“自由港”，像一頭盤踞在虛空中的金屬巨獸，散發著混亂、肮臟與危險的氣息。扭曲的霓虹燈牌在破爛的船殼上閃爍，勾勒出“黑市”、“當鋪”、“傭兵”、“器官頻率移植”等扭曲的字樣。更遠處，鏽紅色的金屬塵埃雲——“鏽海”——如同緩慢旋轉的死亡星環，將整個自由港包裹在內，不時有細碎的靜電閃光在其中跳躍。
而此刻，一艘造型猙獰、塗裝斑駁、炮管如同尖牙般突出的“渡鴉”級武裝巡邏艇，正穩穩地懸浮在他們這艘破船的正前方，艇身下方一個巨大的環形掃描陣列正對著他們，發出不祥的嗡鳴。這就是收割“生存稅”的鬣狗。
“解釋！”林默低吼，目光掃過屏幕上那刺眼的“80生存點”。
“自由港法則第一條：頻率即權力，權力即生存。”老鐵語速飛快，“所有進入自由港空域的生物或機械，其自身散發的‘生物弦波’或‘能量諧振頻率’強度，會被自動掃描評估，換算成‘生存點’。入港，先繳稅！稅率為掃描評估的生存點比例。繳不起？要麼滾，要麼被巡哨炮物理清除。宿主您體內那團‘高活性混合汙染能量球’以及旁邊那位女士身上‘聖印汙染’和‘守墓人烙印’的衝突波動，在掃描陣列裡亮得像超新星爆發。80稅率，意味著我們仨算上本機）現在所有的‘命’，值100點的話，一進去就得先交出去80點！直觀後果：宿主您可能當場器官衰竭，冰痕女士汙染失控，本機直接燒主板。”
叢林法則！赤裸裸地將生命量化、榨取！林默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比宇宙深空更冷。這就是艾莎密鑰殘骸指引他們來的地方？卡戎的教團在這裡必然也有觸角！他們現在就是帶著重傷、頂著天價“生存稅”招牌的肥羊！
“有什麼辦法屏蔽或偽裝？”林默強迫自己冷靜，廢土工程師的本能在絕境中高速運轉。他的目光掃過破爛的駕駛台，停留在幾根裸露的、閃爍著不穩定藍光的能量管線上——那是飛船簡陋的弦波推進器的殘餘。
“常規屏蔽無效。掃描陣列直接捕捉空間弦波背景擾動中的異常諧振峰。”老鐵潑冷水，“偽裝...理論可行。但需要：一、精確知曉自由港官方認證的‘安全廢品回收船’的弦波特征模板；二、有設備能實時生成並覆蓋我們自身過於‘耀眼’的頻率峰。目前條件：零。倒計時：30秒...”
“廢品回收船...”林默咀嚼著這個詞，目光死死盯住那幾根藍色能量管線，一個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老鐵！接入推進器殘餘控製回路！最大功率過載！目標：模擬‘金屬垃圾無害分解熱輻射’背景波！頻率特征給我！”
“接入中...警告！過載可能導致推進器爆炸，連帶摧毀本艦剩餘37的結構完整性！生存概率將降至...”
“少廢話！照做！”林默咆哮，同時僅存的右手猛地按在自己焦黑的左胸——那團沉寂的汙染能量球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將全部意誌集中，不再是壓製，不再是引爆，而是——引導！他將那團汙染能量視作一個不穩定的震源，將其混亂的弦波震動，小心翼翼地引導向右手！
“冰痕！烙印！”他扭頭嘶吼。
冰痕艱難地抬起眼皮，冰藍色的眼眸裡滿是痛苦和虛弱，但守墓人的堅韌讓她瞬間理解了林默的意圖。她咬破舌尖，一絲鮮血溢出嘴角，強行凝聚起一絲精神，引動了肩頭那微弱的幽藍烙印。光芒雖然黯淡，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秩序化的頻率韻律。
林默沾滿血汙的右手，此刻縈繞著一層極其不穩定的、墨黑與暗紫糾纏的微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汙染波動。他看準冰痕烙印亮起的瞬間，將右手狠狠拍在駕駛台一根劇烈顫抖、發出刺耳尖鳴的藍色能量管線上！
滋啦——！！！
刺眼的電弧爆開！墨黑、暗紫的汙染能量、冰痕幽藍的秩序烙印之光、以及推進器過載產生的狂暴無序能量流，三者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在林默的右手引導下，粗暴地混合、碰撞！
“就是現在！老鐵！覆蓋！”林默感覺自己整條右臂都要被撕裂、被不同的能量同化消融！
“諧波偽裝——注入！”老鐵的聲音也帶上了破音的尖銳。
嗡！
一股由老鐵強行生成的、模仿“廢品回收船”特征的、低平無害的弦波信號，如同薄薄的麵紗，猛地覆蓋在三人包括飛船）自身那狂暴混亂、如同黑夜燈塔般的綜合頻率之上！
渡鴉巡哨艇的掃描陣列嗡鳴聲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卡頓。主屏幕上，那個代表他們三人的、原本高聳尖銳如利劍的紅色頻率峰，在偽裝信號的覆蓋下，劇烈地波動、扭曲，最終被強行“壓扁”、“拉寬”，變成了一團低矮、模糊、混雜在無數垃圾場背景噪音中的——綠色無害信號！旁邊標注瞬間刷新：【識彆：注冊編號junk7749，“拾荒者”級廢品回收船。頻率強度：微弱。稅率：標準5生存點。允許入港。】
“偽裝...成功？”冰痕虛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
“暫時！”林默喘著粗氣，右臂無力地垂下，皮膚下血管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暫時失去了知覺。左胸的汙染能量球因為剛才的強行引導，搏動得更加強烈，帶來陣陣心悸。“快！找地方降落！這偽裝撐不了多久！”
破船在老鐵勉強的操控下，歪歪扭扭地穿過自由港外圍由垃圾和殘骸構成的、如同巨獸肋骨般的“閘口”。一進入內部空域，混亂和喧囂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湧來。巨大的、風格迥異的飛船在毫無規則的航道上野蠻穿梭，噴射的尾焰差點將他們這艘破船掀翻。破爛的太空平台上，各種奇形怪狀的種族在叫賣、爭鬥，能量武器的光芒和肉體碰撞的悶響此起彼伏。空氣或者說循環氣體）中混雜著劣質燃料、腐爛食物、血腥味和某種刺鼻的化學藥劑的味道。
“掃描到可停泊區域：‘鏽錨’垃圾處理場d區，泊位費：每日10個標準能量幣，或等價物。本艦賬戶餘額：0。”老鐵報出壞消息。
能量幣？他們身無分文！
“找當鋪！”林默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下方混亂的平台，瞬間鎖定了一塊閃爍著幽紫色、不斷變幻著扭曲天平圖案的巨大霓虹招牌——“虛空當鋪：萬物皆可典當，概率決定價值”。
“虛空當鋪”內部的光線昏暗而迷幻，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散發著微光的塵埃，吸入肺裡帶著一種詭異的甜膩感。櫃台後麵，一個身體約70替換成精密機械、頭部卻保留著章魚般柔軟觸須和巨大複眼的生物——“虛空之眼”格洛克——正用幾根機械觸手靈巧地把玩著一枚不斷變換形態的多麵體水晶。
“新麵孔？帶著...有趣的味道。”格洛克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齒輪在砂紙上摩擦，巨大的複眼轉向林默和被他半攙扶著的冰痕，尤其在冰痕那被衣物勉強遮掩、但依舊透出汙染紋路的手臂和林默焦黑左胸的位置停留了片刻，觸須微微擺動。“‘拾荒者’？嗬，你們的‘廢品’可不太一般。想典當什麼？時間？器官？還是...你們身上那些‘小麻煩’？”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林默沒理會對方的試探，直接將手伸進懷裡這個動作牽動了胸口的傷，讓他悶哼一聲），掏出了一樣東西——一枚拳頭大小、表麵布滿了天然金色紋路、內部仿佛有熔岩緩緩流動的沉重礦石。這是在穿越鏽海時，從一艘海盜船殘骸裡找到的星獸核心碎片，蘊含著狂暴卻相對純淨的星能。
“這個。換弦波穩定器，最好的。”林默的聲音冰冷乾脆，將星獸核心“咚”的一聲放在櫃台上。礦石落下的瞬間，內部熔岩般的金光似乎更盛了一分。
格洛克的複眼瞬間亮了起來，幾條機械觸手閃電般探出，輕柔地包裹住星獸核心，指尖彈出細小的探針進行掃描。“唔...‘裂爪星獸’的次級能量核心，純度尚可，活性殘留...不錯。”他觸須愉悅地卷曲著，“換弦波穩定器？可以。‘虛空天平’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價格。”
他話音未落，櫃台中央突然升起一個平台，上麵懸浮著一個由無數細碎光點構成的、不斷旋轉的混沌漩渦——虛空天平！一股無形的力場瞬間籠罩了星獸核心和林默等人。
“典當開始，價值由‘概率’裁定！”格洛克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
隻見星獸核心被吸入那個光點漩渦中。漩渦瘋狂旋轉，內部的光點激烈碰撞、湮滅、重組。林默立刻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波動掃過全身，尤其是他左胸的汙染能量球和冰痕手臂的汙染紋路！這該死的“概率”評估，竟然在試圖解析他們身上的異常狀態來“壓價”！他能感覺到左胸的能量球在這股外力刺激下，又開始躁動不安，仿佛被喚醒的毒蛇！
“價值判定中...”格洛克複眼緊盯著漩渦。漩渦的光芒開始變幻，從代表高價值的璀璨金色，迅速向著代表低價值的渾濁灰白色滑落！一旦定格在灰白，他們不僅換不到穩定器，核心也可能被低價強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