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敲擊聲如同喪鐘，敲在廢棄穿梭艇脆弱的艙門上，也敲在林默緊繃的神經上。莫頓那刻意壓低、卻依舊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粗野嗓音，穿透鏽蝕的金屬板，帶著一種虛偽的“友好”，在狹小的艙室內回蕩。
“裡麵的朋友！彆緊張！老子莫頓！剛才的誤會！咱們談談？”
林默猛地睜開眼，強行壓下體內因強行梳理能量而翻騰的劇痛。瞳孔深處墨黑湧動，左手下意識握緊了那半截扭曲的合金板。冰痕就躺在腳邊，汙染紋路已蔓延至鎖骨，暗金左眼空洞地睜著，氣息微弱如遊絲。艙門外，至少三個沉重的呼吸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警惕。
“誤會？”林默的聲音嘶啞冰冷，透過艙門的縫隙傳出，像砂紙摩擦，“你的船追著老子轟，現在說誤會？”
“嘿嘿，刀口舔血，難免手滑！”莫頓的聲音透著市儈的油滑，“老子那艘‘寶貝’被那爛泥怪撞廢了，火氣大了點！但現在老子看明白了，朋友你是個狠角色！那爛泥怪也不是善茬！咱們在這兒拚個你死我活，最後全便宜了那怪物或者教團的雜碎，不值當！”
短暫的沉默。艙門外傳來幾聲粗重的呼吸和金屬甲片摩擦的聲音。
“你想怎麼談？”林默沉聲問，大腦飛速運轉。莫頓吃了大虧，座艦被毀，手下也折損，此刻求和，絕不是良心發現。必然是有所圖，而且圖謀極大！
“爽快！”莫頓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第一，老子對朋友你身上那點‘小麻煩’沒興趣了！第二，那小妞身上的‘高純汙染’，老子也不要了！”
林默眼神一凝。不要汙染？這貪婪的海盜頭子會放棄到嘴的肥肉？絕無可能！
“條件。”林默言簡意賅。
“嘿嘿，朋友果然上道！”莫頓的笑聲帶著得逞的意味，“兩個條件！第一，你幫老子乾掉外麵那頭爛泥怪物！那玩意兒吃了老子船上的‘寶貝’吸波真菌），還差點要了老子的命！此仇不報，老子‘鏽蝕之喉’的名號就倒過來寫！”
“第二，”莫頓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老子要那小妞手裡攥著的東西！那幾塊亮晶晶的碎片！老子在望遠鏡裡看得清楚，那玩意兒不一般！能量波動又純又邪門！隻要你把東西給老子，再幫老子宰了那爛泥怪，老子親自開船，送你們去自由港任何地方！還附贈一針‘真菌孢子’特效藥，幫那小妞吊住命！怎麼樣？公平交易！”
目標果然是艾莎的密鑰殘骸！林默的心瞬間沉了下去。莫頓這老狐狸，不僅想借刀殺人除掉威脅巨大的“星噬幼體”，還想空手套白狼拿走最珍貴的密鑰！至於所謂的特效藥...恐怕是控製冰痕的手段！
“宿主...他在...放...星際...臭屁...”老鐵微弱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和走調的兒歌，“真菌孢子...數據庫...匹配...‘鏽海腐腦菌’...效果：暫時...壓製...神經活性...延緩...生理崩潰...副作用：不可逆...腦組織...真菌化...最終...變成...人形...蘑菇...本機...哼...不推薦...小白兔...白又白...”
林默眼神更冷。這海盜頭子，歹毒至極！
艙門外，莫頓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朋友，想好沒有？那小妞可撐不了多久！那爛泥怪物緩過勁來，咱們都得玩完！給句痛快話！”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殺意和左胸汙染能量球的躁動。硬拚是死路。冰痕等不起。密鑰...絕不可能交出！但莫頓的船，是目前唯一可能的生路！
“鑰匙不可能給你。”林默的聲音斬釘截鐵，“那是命。”
艙門外瞬間安靜，一股冰冷的殺意彌漫開來。
“不過，”林默話鋒一轉，聲音帶著廢土工程師特有的、計算利弊的冰冷，“殺那怪物，可以合作。老子看它也不順眼。但老子要你的船，送我們安全離開自由港。作為交換，”他頓了頓，拋出一個誘餌，“老子可以告訴你一個地方...那裡有比吸波真菌更好的‘寶貝’，多得能塞滿你十艘船！能量純度，是你船上那些垃圾的十倍！”
“哦？”莫頓的殺意一滯，貪婪瞬間壓倒了憤怒，“什麼地方？什麼寶貝？”
“鏽海深處，一個上古星靈族的廢棄諧振衛星墳場。”林默信口胡謅，語氣卻篤定無比，“坐標就在老子腦子裡。裡麵全是沒開封的星靈諧振晶體，還有完整的‘弦波增幅器’設計圖！隻要你有命去拿！”他故意將“星靈族”和“諧振晶體”說得極具誘惑力，這些都是第四卷大綱裡設定的黑市硬通貨。
艙門外陷入沉默，隻有粗重的呼吸和海盜嘍囉低低的議論聲。顯然，星靈族遺跡的誘惑力，遠大於幾塊不知用途的碎片。
“頭兒...星靈的東西...”一個嘍囉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值大錢...”另一個附和。
“閉嘴！”莫頓低吼一聲，似乎在權衡。幾秒後，他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懷疑：“空口無憑！老子憑什麼信你？萬一你坑老子呢？”
“老子人就在你船上，命在你手裡。”林默聲音冰冷，“坑你，老子第一個死。那爛泥怪不死，你也彆想活著離開這片垃圾場。合作，是唯一活路。信不信，隨你。”他將選擇權拋回給莫頓，賭的就是海盜頭子對星靈遺跡的貪婪和對“星噬幼體”的恐懼！
死寂般的沉默。時間仿佛凝固。冰痕微弱的呼吸聲在艙內清晰可聞。林默能聽到自己心臟在左胸汙染能量球的擠壓下，沉重而紊亂的跳動。
“...好！”莫頓終於下了決心，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厲，“老子就信你一次！鑰匙你可以留著！但殺那怪物，你必須出全力！拿到坐標，老子立刻送你們走！要是敢耍花樣...”他冷笑一聲，沒說完，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成交。”林默沒有絲毫猶豫。他掙紮著站起身，拉動鏽蝕的液壓杆，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艙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門外，三個全副武裝的海盜嘍囉呈半包圍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指著艙門。為首一人身高近兩米，肌肉虯結，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正是之前逃走的刀疤臉。他旁邊站著一個瘦高個，眼睛如同毒蛇般陰冷，還有一個矮壯敦實的家夥，手裡拎著一把嗡嗡作響的鏈鋸斧。
刀疤臉看到林默，尤其是他左眼尚未完全褪去的墨黑和脖頸皮膚下隱隱搏動的湮滅紋路時，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莫頓本人並未露麵，聲音是從刀疤臉腰間一個通訊器裡傳出的：“帶他們上‘毒刺號’！動作快！那爛泥怪好像又動了！”
林默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幾乎失去意識的冰痕重新背起。她的身體更加冰冷，汙染紋路蔓延的暗金色澤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艾莎的密鑰殘骸被她無意識地緊攥在手心，散發著微弱的銀藍光暈。
“跟上！”刀疤臉粗聲粗氣地低吼，眼神在林默背上的冰痕和她手中的密鑰上貪婪地掃過，隨即警惕地轉身帶路。
林默背著冰痕，跟著三個海盜嘍囉，在堆積如山的廢棄飛船殘骸間快速穿行。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鏽蝕味和遠處燃燒產生的焦糊味。垃圾場邊緣，“星噬幼體”那龐大的暗影果然又開始蠕動，發出低沉的、充滿痛苦和饑餓的嗡鳴，似乎在消化吞噬的吸波真菌，並緩慢修複被林默炸開的核心空洞。
很快，一艘塗裝斑駁、造型如同放大多倍毒蠍尾刺的突擊艇出現在眼前。這就是“毒刺號”，三艘海盜艇中體型最小、但看起來最為靈活凶悍的一艘。艇身同樣覆蓋著厚厚的暗紫色吸波真菌，艇艏沒有巨大的切割鏈鋸，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閃爍著高頻能量波動的三棱錐形撞刺。
艇艙狹窄、肮臟、彌漫著汗臭、劣質燃料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各種粗劣改裝的儀器和裸露的管線如同腸子般糾纏。幾個海盜嘍囉或坐或站，眼神不善地盯著進來的林默和冰痕。
“把人放那邊！”刀疤臉指了指角落一個堆著破爛油布的金屬平台。林默小心地將冰痕放下，讓她背靠冰冷的艙壁。一個海盜丟過來一個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醫療包，裡麵隻有簡陋的止血繃帶和幾支成分不明的渾濁針劑。林默看都沒看那些針劑，隻用繃帶小心地纏住冰痕手臂上幾處被汙染侵蝕最嚴重、開始滲血的皮膚裂口。
“坐標！”莫頓的聲音從駕駛位傳來。他背對著眾人，正通過布滿雪花點的屏幕觀察著外麵“星噬幼體”的動向。他體型壯碩，穿著厚重的、布滿尖刺的合金護甲，後頸處植入的機械裝置閃爍著暗紅光芒。
“先離開這裡，脫離那怪物的直接攻擊範圍。”林默沒有回答，目光掃過控製台上一個簡陋的弦波掃描屏幕，上麵顯示著“星噬幼體”混亂的能量信號正在增強。“那東西在恢複。現在衝過去是送死。”
莫頓猛地轉過身，露出一張被金屬麵罩覆蓋了大半的臉，僅剩的獨眼凶狠地盯著林默：“小子，彆跟老子耍花樣！”
“老子比你更想宰了它。”林默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左眼瞳孔深處墨黑一閃而逝，“但它現在的狀態，衝上去硬拚，你的‘毒刺號’能扛幾下？吸波真菌對它的金屬射流可沒什麼用。”他指了指掃描屏上代表“星噬幼體”核心空洞處依舊混亂的信號，“它核心被老子炸過，不穩。等它徹底消化了你的‘寶貝’，或者教團的援兵來了，我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現在離開，找機會繞到它側麵或者後麵，攻擊它的傷口，才是活路。”
莫頓的獨眼在林默臉上和他身後昏迷的冰痕身上掃視，似乎在評估他話裡的真假和風險。幾秒後，他重重哼了一聲，猛地一拍控製台：“媽的！開船！先撤出這片垃圾堆！刀疤，盯緊他們！敢動一下，剁碎了喂鏽海！”
“是！頭兒！”刀疤臉獰笑著，鏈鋸斧的鋸齒對準了林默。
嗡——！
“毒刺號”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艇身覆蓋的吸波真菌亮起微弱的紫光。突擊艇如同靈活的毒蛇，在堆積如山的廢棄飛船殘骸間快速穿梭，繞開“星噬幼體”所在的區域，朝著垃圾場另一側相對空曠的地帶疾馳而去。
艇身顛簸劇烈。林默靠在冰痕旁邊冰冷的艙壁上，閉目調息，強行壓製體內狂暴的能量亂流和左胸的劇痛。意念沉入，繼續梳理那團混亂的力量。秩序銀輝、湮滅墨黑、瘟疫猩紅...如同三條暴躁的惡龍在他意識深處撕咬衝撞。每一次引導都伴隨著撕裂靈魂般的痛苦，但他彆無選擇。接下來的戰鬥，他必須能掌控這股力量，哪怕隻是暫時的、局部的！
“宿主...能量流...紊亂度...下降...5...代價...神經...損傷...加劇...”老鐵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比之前清晰了一絲，但背景雜音裡的兒歌調子似乎更詭異了，像某種扭曲的搖籃曲，“警告...冰痕...汙染...侵蝕...已觸及...生命維持...底線...腦波...活動...出現...異常...波動...類似...‘邏輯瘟疫’...同頻...乾擾...”
林默心頭劇震！他猛地睜開眼看向冰痕。
隻見冰痕依舊昏迷，但她的身體開始出現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抽搐。左半邊臉上蔓延的汙染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暗金色的左眼瞳孔深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墨綠色的數據流光點如同電子雪花般一閃而逝！她緊握著密鑰碎片的手指，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一股微弱卻極其混亂、帶著冰冷歸墟低語氣息的精神波動，正不受控製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汙染侵蝕，正在突破她最後的意識防線，試圖將她的思維也拖入混亂的深淵！甚至可能...被同化為另一種形態的“瘟疫”！
“媽的...”林默低罵一聲，僅存的右手立刻按在冰痕的額頭。意念沉入，試圖調動體內那縷新生的、融合了秩序銀輝的力量，去壓製、安撫那股混亂的汙染精神波動。
嗡！
一絲微弱的、帶著清涼秩序的銀輝順著林默的指尖流入冰痕的額頭，與那混亂的墨綠數據流瞬間碰撞！
“呃...！”冰痕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左眼瞳孔中的墨綠雪花點瘋狂閃爍！一股強烈的混亂精神衝擊順著林默的手指反噬而來，如同冰冷的毒針紮入他的意識！
劇痛讓林默悶哼一聲，但他咬緊牙關，死死維持著那縷秩序銀輝的輸入。他能感覺到冰痕意識深處那屬於守墓人的、冰藍色的核心意誌正在痛苦地掙紮，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會被混亂的墨綠浪潮吞噬！
“堅持住...冰痕...”林默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既是說給冰痕，也是說給自己。他右臂皮膚下的湮滅紋路因力量對抗而灼熱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