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大青家一片混亂哀嚎的時候，鄰居阿姨蘇小雨來到了屋門口，其餘鄰居就在院子外麵探頭探腦地看，議論紛紛。
趙大青一見蘇小雨，跪在地上對她磕了三個頭，低聲哀泣：“蘇大姐，你幫幫我家小雪吧！”
蘇小雨拿著一包紙尿褲，愣了愣說：“我來給小雪換換紙尿褲，不用你磕頭，你要是想磕頭，那天就不該從醫院裡把她拉回來，我們好不容易送她到醫院給接上了骨頭，還沒有治好你們就給拉回家。要是你現在同意把小雪送回醫院，我可以給你磕三個。”
趙大青聽了，又悲又悔，“咚咚咚”又給蘇小雨磕了三個頭，額頭見血。
蘇小雨不知說什麼好，隻想先進屋管管小雪。等她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時，所有的人都湧到了房門口。
蘇小雨淚如雨下地哭訴：“可憐的小雪啊，你才幾歲啊，就走了，你們娘倆是真可憐呐！你不該死啊，水都沒淹死你，讓自己家人害死啦……”
蘇小雨連哭帶氣啞了嗓子，有人把她往起來拉，蘇小雨指著趙家人大罵：“小雪你走了也好，走了也好，這個家不是人呆的，下輩子投胎好好選一個靠譜的人家。”
眾人悲戚，商量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裝殮入棺。
蘇小雨也哭清醒了，就想讓小雪趕緊離開這個糟爛的家。
喊道：“趙大青！你這個混蛋爹，趕緊端幾盆乾淨水過來，我給小雪洗洗乾淨好上路。”
男人們自動退到院子裡商量去山上墓地挖坑，現在還是可以土葬的，趙小姩是死在外地沒有辦法，隻能火化後抱骨灰盒回來埋。
蘇小雨給小雪仔細擦洗乾淨身體，換上乾淨衣服，裡裡外外，單衣棉服，全部穿上，穿了七層。
又找剪刀給小雪修剪了劉海，再洗一次臉，把臉擦乾淨，就像收殮老人一樣的程序。據說這樣乾淨清爽地到陰間，來生也能乾淨漂亮，清清爽爽。
棺材店是不會賣小棺材的，蘇小雨看中了大衣櫃上麵的一個大木頭箱子，那大概是趙小姩的嫁妝。打開一看，果然是，裝著趙小姩的幾件衣服，撕掉箱子外麵貼的刺目的紅囍字，剝掉新年大吉的胖頭娃娃畫，這箱子大小合適，有合頁自帶木蓋子，就給小雪當房子住。
趙小姩的衣服也沒有往外拿，就墊在下麵讓這閨女給媽捎過去吧。鋪上一床乾淨的小被子，放好枕頭，把小雪輕輕地放在上麵，再蓋上薄被，箱子仍然半空。
趙大青走過來，把女兒的書包和書放在女兒腳下。再找找，發現女兒也沒有什麼玩具和心愛之物。
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帶的一根黑曜石項鏈扯了下來，放在女兒枕邊，鏈子上有一個小小的紅尖椒墜子。這是趙大青最喜歡的項鏈，趙小姩過去經常誇這個鏈子好看。現在女兒和老婆在一起了，就讓女兒把這根項鏈帶走吧！
又翻找一圈，找出一床趙小姩一直舍不得蓋的嫁妝蠶絲被，給女兒蓋上，讓她到那邊不怕冷，這時箱子才裝滿了。
箱子蓋上後，趙大青抱著箱子上了墳山，把女兒埋在了妻子身旁。看著麵前的兩座新墳，再想想自己那個或許已經葬身魚腹的小崽，趙大青哭得失魂落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一無所有了，一無所有了，明明自己是兒女雙全的，老婆溫順勤快，怎麼過著過著都沒有了？
趙大青不願意離開墳山，眼看著太陽西斜，鄰居們把公雞的血滴在山路上，幾人把趙大青架下了山。
直到黃昏，大家才回到趙家莊。
收到消息從外地趕回來奔喪的老丈人和大舅哥趙國寶正在院門口等著他。
夜裡不上墳，趙國寶攙著搖搖晃晃的老爹坐在長條凳子上等著趙大青討說法。幾天前接到村裡電話說自己妹子趙小姩車禍死了，他安頓好家裡老婆孩子和工作，就想買火車票先往回趕，本來想瞞著老爹自己回去，可老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老爹一聽受不住昏了過去，送醫院又折騰了三天。這樣一耽誤就沒有趕上送妹子最後一程。現在回來本想隻給妹子上墳燒紙。
可是沒想到回到村裡聽說今天是送趙小雪上山，自己的外甥女死了！小外甥也被水衝走了！
這一路走回村，彆人的議論紛紛、各說各話，告訴了他們父子倆一些信息：小外甥被水衝走是老兩口看管不力，大外甥女是被她奶奶打壞的，昨夜突然死在了家裡。
趙國寶聽到這些消息，自己也快承受不住了，但是搖搖欲墜的老爹現在就靠著他支撐，他不能倒下，他想問問趙大青是怎麼給人當丈夫當爹的，大外甥女到底是不是他奶奶打死的？
趙國寶一見被鄰居架下來的趙大青，怒火中燒，宛如仇人相見，上前就是一腳，把趙大青踢倒在地。鄰居紛紛拉住趙國寶，讓他冷靜冷靜。
趙大青就勢跪倒在地，對著丈人和大舅哥不停磕頭：“你們打死我吧，打死我吧，踢死我算了，我也活得夠夠的了，我啥都沒有了，啥都沒有啦！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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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親人，趙國寶父子再也壓抑不住胸中悲痛，放聲痛哭。周圍人觸景生情，也是紛紛落淚。
鄰居把哭倒在地的趙大青往起來扯，軟麵條一樣的趙大青卻蹬腿哭著不肯站起來，直喊著想去死。
趙國寶抹一把臉上的淚罵道：“你先彆死，你要死也得給我外甥女去賠命死，你老實說，小雪是不是你媽昨夜打死的？聽說你爸媽都進了派出所關起來了，是不是你簽字給放回來的？畜牲啊，你爸媽說啥你都聽！你親生的閨女還沒好，你就能從醫院給往回扯呀，是不是你爸媽放個屁都是聖旨啊？”
“你說不說？你不說我現在就打電話報警，把你爹媽再抓進去，這是虐待兒童，讓兩個老東西進去把牢底坐穿！”
“沒人打小雪，小雪是突然死的，從醫院回來後一直吃藥的，我回來後，沒人敢打小雪。昨晚是小姩頭七回魂夜，可能是小姩想孩子，把閨女帶走了。”
“我昨晚夢見小姩抱著閨女，後來想放下，小雪不撒手。”
趙大青有氣無力地解釋著，周圍的人聽得一臉震驚，但是村裡人還是相信這些說法的。
趙國寶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老爹倒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罵道：“混球玩意兒，還倒打一耙，怪到我閨女頭上了，要不是你家那兩個老混蛋打的那通電話，我閨女能死嗎？”
電話是咋回事？周圍的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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