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聽了趙小姩的話,爽朗地哈哈大笑,拍著大腿說:“你跟我那小孫女一樣,都是急脾氣,好孩子,咱不用著急,這餛飩聞著可真香,咱們先吃了再說。”
趙小姩看著眼前的三鮮餛飩,也禁不住笑了,哎呀,哪有吃飯催人說話的,還是先吃飽了再聊天吧。
兩人剛把碗裡的餛飩吃完,店老板又送上了兩大杯甜麥茶,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店裡自家喝的甜茶,您嘗嘗,坐著慢慢聊。”
沒等倆人把謝謝說出口,店老板又快速跑了。
老婆婆笑著對著小姩說:“這位也是個急性子,看來人的脾性是到哪都跟隨。趙鬼差的名聲大,我這一路沒少聽說你的故事,今天見你一麵,也算是圓了心思。”
“老人家,您過獎了。按您的歲數給我當太婆都夠了。我也是沒辦法,要在這裡待下去,就得拚儘全力。”
“好孩子,你已經儘力了,往後你就隨自己心意活吧,彆再用彆人的想法來難為自個,女人活著不容易,活好就更難了。”
“好,您老說的話我記心裡了。您今年春秋多少?”
“我如今112歲,當初我爹娘希望我長命百歲,他們是夢想成真了,我也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看您老人家這樣,您是善終,到老也沒受什麼苦,這真是有福啊!”
“這全是我爹娘的功勞,他們從小就教育我,行止由心,不難為自己,更彆難為彆人,所以我活得自然而然,到老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病痛。感覺自己到日子了,就把自己洗乾淨,穿好衣裳,再把孫兒孫女叫到眼前,囑咐幾句就睡過去了。睡醒就到了這裡,看了看,除了沒太陽,其他跟人間也沒太多區彆。”
“老婆婆,因為您是善魂,所以路上不見惡,若您是惡鬼,那就是另一番場麵了。”
“賞善司也是這樣說的,他們說可以讓我來世投一個好胎,會有榮華富貴。我到望鄉台上,看了家人最後一眼下來,就聽見有鬼聊天,說夢澤縣如今是如何的繁華,就起了心思,想到這裡來遊玩一番。”
“老人家,您不是夢澤縣人氏嗎?”
“我是雲澤市郊區的人,以前那邊是山嶺連綿,現在也歸入新城區了。城市越建越大,現在的挖土機械也非常厲害,幾十米高的山坡,一夜之間就能給你挖平,我老家以前那邊算是山村,現在成了城郊。”
“那您這一百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我出生的時候還是大清朝,一生見過民國戰亂,小日本侵華,趕走外國人,建立新中國,就跟國家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前過,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活到了這麼大歲數。”
“要照您這麼說,您跟光緒皇帝是一個年月的。”
“我可沒人家那麼大的福氣,也受不了他那麼大的罪。按年份說,我比他小幾歲,他早早就走了,我還在人間享了百姓福。所以說呀,有多大的福就得遭多大的罪,好孩子,你說榮華富貴就一定好嗎?”
趙小姩笑笑,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個問題她也沒有標準答案,隻能是見仁見智。
老婆婆見狀也就不再追問趙小姩,就開始講起了她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山村家庭,上麵有兩個哥哥,爹娘就得了我這一個女兒,我娘生了我以後,有點傷了身子,就沒有再生。好在我娘自己也通藥理,自己慢慢調理,也活了很大歲數。
我爹娘不像彆人家一樣重男輕女,他倆感情很好,大概是自幼的青梅竹馬,中間分開了幾年,後來兩家又見麵了,就定了親。
這門親事結得好,兩人白頭到老都很恩愛。
我是他們的小閨女,生下來模樣隨我爹,皮膚像我娘,我爹模樣硬朗皮膚黑,但我娘長得眉清目秀,皮膚雪白。
我出生時,大哥已經八歲了,小哥五歲,家裡給我取名寶珠。好像這名還是我念私塾的大哥起的,意味著要保住我這個小妹妹。
我家姓錢,大名就叫錢寶珠,臨到老了,有一天我仔細想想自己的名字,這不就是要保住錢的意思嗎?說出來後,大家都哈哈大笑一場。
可能是這名字起得吉祥,我這一生雖然沒有大富貴,但是也沒缺過小錢;挨過餓,靠山吃山,也沒餓死。
我到五六歲以後,按照清朝風俗是要裹腳的,但是我娘心疼我,就一直拖著沒裹。那時我親戚家一個姑娘裹腳沒裹好,骨頭爛了,人就活活疼死了。我爹娘待我如珠似寶,聽來這個消息,就告訴我,哪怕不嫁人也不裹腳。
我家雖然在山村裡有老屋,但是在城裡也有一間小院子加鋪麵,偶爾親戚還會過來,一般家裡來女客,我娘就會假裝在我腳上裹一裹,說我走不得路,把我關在屋裡,客人一走就把裹腳布扔到一邊。
我漸漸長大了,也知道那時候鄉下沒有人會娶大腳女子,爹娘既舍不得我裹腳受苦,更怕我裹腳沒命活,爹娘說都哪怕我終生不嫁,也會把我養在家裡。
我憑借一雙大腳,乾什麼都利索,跟娘學了識字,和爹學了一身好功夫。爹說女子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不能事事依仗彆人。
我娘教我讀書識字,和我講社會上的見聞和道理,也從來不把我當小孩子對待。
家裡的鋪子做點小生意,因為我是大腳,所以我就裝成男孩子,跟著我爹走南闖北見世麵。
後來,兩個哥哥都成家立業了,分了家,我就守著爹娘過。
我二十五六歲的時候,還是有媒人上門來提親的,但是對方不是家裡有一堆孩子等著我去當後娘,要幫他解決麻煩,就是有難纏的老人要伺候。
就這樣的男人,還都看不起我有一雙大腳。所以我自己就發誓不嫁,伺候爹娘到老。
爹娘也知道我性子烈,本就不願意我受苦,直接就把媒人給趕出去了。
這時候,同一條街上有一個小孤兒,父母在一年內都死了,家裡也沒有什麼親戚,他爹娘還是租的房子住,這個小孩兒才一歲多點,房東打算把小孩送到外國洋牧師的育嬰堂。
這個育嬰堂收小孩,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大孩子從裡麵活著走出來過,我爹娘聽說這件事心軟了,就把這個孩子抱回來給我當了兒子,給他娘辦了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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